二零一九年八月三十一日部分日记——不经意间又读到两个戏曲人的瘟革噩运

又有被“突袭”的感觉。

早晨翻开昨晚拿过来想躺着再翻翻的《孟昭燕戏曲剧作选》，猛然发现当年孟先生将此书赠予朋友的日子恰恰是我第一回看其内容的8月29日，只是整整提前了三十年，是1989年的8月29日。类似这样的巧合如此密集地集中发生在在我身上，让我有些惶恐不安，这一切仿佛在暗示我，这世界的一切是被我们不知道的神秘力量控制着的。孟先生的书我拿起放下多回，从没读过一两眼。前天先读过了川剧大师、艺术家张德成先生的《张德成川剧表演论文选》，才有兴趣拿起孟先生的书小读片刻，没成想两个日子就如此难以置信地合在了一起。因此我对孟、张二先生更是心生敬意——造物主莫非选中我，让我为二前辈做点什么？

张德成先生是在“瘟革”“被迫害而死”的，具体受摧残细节不知，但有机会了解的。从朋友邹建明（原重庆艺校教师）讲述，知晓其父邹西池先生瘟革中被暴打的情况可猜想出一二。邹西池虽然也是川剧界大师级的人物，但邹先生的各个方面的地位、影响力都差着张德成一大截的，对年轻许多，影响力小许多的邹西池都围追死打不轻饶（有一回危情之中，邹老伯得到一烟摊摊主的勇敢保护才躲过了或许要他命的残害），在川剧界作为顶尖级人物的张大师德成老先生的遭遇是可想而知的。要命的是张老先生当年已经七十有余，哪儿经得起半截幺爸造反派们的兽性摧残？那帮子得了红魔真传的恶鬼对人间的一切美好都毫不怜惜，张先生在既疯又傻更邪恶他们眼中不过一个封建、没落、反动、腐朽的文化僵尸而已，他们完全可能有干脆弄死张先生的精神渴望和条件。如张先生命运的文化精英很多，足可以借助毁掉他们毁掉中国文化的半壁江山——对于戏曲来说可能毁掉的还远超“半壁”。一下想不起那许多被瘟革戕害、夺命的大家名字，但周信芳、马连良、言慧珠、小白玉霜……等下场惨烈是记忆犹新的——当然，最惨烈的还是黄梅戏大家美女严凤英了。仅这几位名家的命运都能足足证明瘟革的反人类本质。

读到张德成先生《谈川剧《斩黄袍》中的赵匡胤》中张先生津津有味娓娓道来讲述戏中的赵匡胤、韩素梅、韩龙、郑恩、高怀德、陶三春的戏剧任务时，就已经敏感地觉得这些贬低宋代开国皇帝赵匡胤的文化阐述，八九成会在瘟革给张先生带来祸灾。此事还没有去探求真实情况，已经从孟昭燕先生的《剧作选》的开篇中读到了类似的故事。

瘟革时，身为西北大学中文系戏剧文学讲师的孟先生也在劫难逃，被红卫兵“勒令”交出书稿、讲稿“接受”他们审查。孟先生心中无鬼，便选了几个稿子信心满满送去审查，还自以为“他们即使拿显微镜，也从中找不出什么反党反社会主义的东西来。”没想到人家轻而易举就找出“东西”了，其中只因为他剧本《周仁“献嫂”》中的人物杜鸾官职为兵部侍郎，“就说我是在美化当时被诬为反党分子的原国防部长彭德怀将军，再由于此剧的女主人公李兰英在得到举家死难的消息时，有一句“冤仇不报枉为人”的唱词，就说我在号召地、富、反、坏、右向党报仇。”

读孟先生以上文字时，恍然在继续着张德成先生的口述，读着的是张先生的瘟革命运。不过就张先生的社会、文化影响地位，会让张先生不知重于孟先生多少倍的得到红卫兵、造反派的残酷殴打，这是一定的，用不着怀疑。后来给张先生等一大批“文化名人”“艺术大家”的“平反昭雪“”恢复名誉”不过一个小小姿态而已，远远没达到为“瘟革罹难者”雪恨、伸冤的正义尺度。“冤仇不报枉为人”，这唱词让我觉得无原则地放过了瘟革罪恶的大陆国人，基本上都算与魔鬼同流合污，很多人都“枉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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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零一九年八月三十一日    重庆瞎玩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