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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舟归来(15):邓安安第一天到“美国人”的食品厂上班

已有 435 次阅读2020-3-30 00:50 |系统分类:文学| 温哥华, 移民, 食品厂, 工业园, 晚舟 分享到微信

星期一一大早,邓安安跟着林馨到食品厂面试。

食品厂在南本那比的工业园,从新西敏出发,先坐15号公车到22街天车站,再转一趟车就到了。

当邓安安走进工业园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一种久违的“熟悉”景观。

这里是轻型工业园区,一般都是污染少排放小的工厂,比如制衣厂或者食品厂之类,或者是一些工业实验室。里面的环境跟她相像的样子很不一样,都是精心设计过的风格各异的一座座中型现代建筑,园区内绿树葱葱,繁花似锦,一家家公司和工厂掩映其中,仿佛就是她从小长大的大学校园。

邓安安对工业园的第一印象还蛮好。

林馨把邓安安领到人事办公室,主管简单地询问了邓安安几个问题,然后当场填写了两张表格,又递给邓安安一份工会会员申请表,让邓安安回家以后再填写上交,面试就算结束了。

邓安安填写表格的时候,人事主管走到外面,跟林馨讲话,两人有说有笑,看得出来关系挺熟络,她让林馨带邓安安去见车间主管,当天下午一点半钟开始上班,和林馨当天排同一个班。

对于这个面试,邓安安感觉简单到让人生疑。

林馨当然看出来了,她笑着说:小姐,这不是你们电信公司招聘大学生好不好,我们只是在找一个生产线上的工人,而且你是由工厂自己的员工推荐进来的人,程序当然会简单一些,都是这样的。

邓安安问:为什么没有培训呢?

林馨说:这家食品厂自动化程度很高,基本上都是流水作业,每一个工人在食品生产线上,只重复做一个动作,所以一教就会。另外,工厂定期会有食品安全和生产安全方面的培训,这种培训是不断更新和重复的,也就是边工作边培训,所以对于简单工种的工人,他们并不一定先做正式培训,而那些比较专业的岗位,要工作一段时间后,由本人申请,再经过专业培训之后才能上岗。

听了一番解释,邓安安这才放下心来。

林馨把邓安安带到车间主管的办公间。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房间,里面坐着一个很瘦小的50来岁的广东女人,正在忙着活儿,看了一眼邓安安,用硬生生的粤式英语问道:从大陆来的吧,会说白话吗?

邓安安马上用白话回答说:我是北方人,不过我是从广州来的,我会说白话。

车间主管一听,口气缓和了一些,马上用广东话说:那就好。

然后她又操着白话对对林馨说:你是预备主管,既然来了,就帮帮忙,带新人先简单参观熟悉一下。

说完低下头,一声不吭,继续忙起自己的活儿来。

工厂的内部结构,基本上分成了前后两个部分。前面的这一部分有两层,楼下是大门和大堂,还有两个员工休息室,楼上是员工换衣室和公司行政办公室,建筑物后面的部分则是仓库和生产车间

参观讲解结束,林馨先把邓安安带到员工换衣间,里面靠墙的地方全是整齐的更衣柜。林馨把两人的包裹先放进自己的更衣柜,然后对邓安安说:新员工可能要等到试用期结束了,才能分配到更衣柜,你就把你的东西先放在我的更衣柜里面吧。

邓安安看看林馨的更衣柜,里面整整齐齐,还有两个塑料挂钩,挂着林馨的丝巾和手帕。

林馨从她的更衣柜中拿出两人的午餐,带着邓安安走进员工休息室。里面正好有一批正在休息的工人,靠近大门口的地方,坐着几个印度女人,用印度话大声地聊天,一股浓重的咖喱味扑面而来。

邓安安想起了林馨讲过的“多元文化”和“印度式英语”的故事,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印度女人很友善,看见邓安安冲她们笑,也都回应地笑起来,点点头跟邓安安打招呼。

往里面走,离大门比较远一些的地方坐着一群广东女人,多半50岁的模样,一边看着电视,一边高谈阔论,电视里正播放着大陆最火的电视剧《亮剑》。

林馨和她们打招呼,简单地介绍了一下邓安安。

听说邓安安来自广州,这帮女人们似乎额外有兴趣,开始上下打量她。

有人就用白话说:广州人?看着不像啊,长得这么斯文白净?

邓安安笑着用白话回答说:“东山的少爷,西关的小姐”嘛,广州也有长得白净的人,对不对?

听了邓安安讲话,几个老广东人笑起来,说:看来你在广州是呆过些时间的,不过听你的口音就知道不正宗。

邓安安也笑着回应道:我开玩笑的,我在广州工作,然后从那里移民来温哥华,我老家不在广州,我是北方人。

马上有人开始查户口般地问道:你老家在北方什么地方?你有多大年纪了?结婚没有?你原来在广州做什么?住在广州什么地方?

邓安安愣了一下,简单地回答道:我结婚了,一家三口人一起过来的。

林馨也插嘴说:好了,你们想查户口也要慢慢来,对不对?今天她第一天上班,以后有的是时间,到时候再聊吧。

说完,就拉着邓安安来到一个角落,小声地对邓安安说:慢慢你就习惯了。

两人相视一笑。

很快,休息的工人们回生产线上去了,员工休息室暂时安静下来,两人准备一起吃饭。

这时候,邓安安发现休息室里到处都是苍蝇,小小的个头,像是苍蝇的幼虫,不经意的时候看不见,坐下来,安安静静的时候,可以看到到处都是。

邓安安很惊讶,指着苍蝇对林馨说:这些应该是小苍蝇吧?怎么食品厂竟然还会有这么多的苍蝇,这卫生也太差了吧?

林馨笑着问道:你觉得这些苍蝇应该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有这么多?

邓安安被林馨这么一问,愣住了,她想了想,自言自语地说:这苍蝇不像是从厕所出来的,而且我上过厕所,厕所里面反而很少看到。

然后她看看窗户,又走过去仔细地检查了一番,说:也不像是从外面飞进来的,虽然食品厂的气味和食物垃圾可能会吸引到苍蝇,但是这里的每一扇窗户都有纱窗,苍蝇一般进不来,就算是进来了,也不应该有这么多啊。

邓安安最后摇摇头,说:这件事情倒是很奇怪了,我想不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苍蝇,你来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呢?

林馨笑了笑说:你的观察和回答告诉我,你要比这里的那些狗屁经理聪明太多了。

邓安安有点惊讶,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这么讲?

林馨说:我先告诉你,这些苍蝇是从哪里来的吧,这些苍蝇都是从洗手池子的下水道中爬出来的。

邓安安似懂非懂地看着林馨,轻轻地点头。

林馨接着说:我们这个员工休息室有好几个洗手池子,员工吃完饭后,都在里面洗自己的餐具,由于工厂的工人数量很多,又没有自己的食堂,全部都自己带饭,所以每天从洗手池子里冲下去的有机物特别多,洗手池子下面的排水管就变成了孵化苍蝇的优质“温床”。

邓安安开始明白了,她点点头。

林馨接着说:过去的时候,在我们这里做清洁的公司是一家专业的清洁和消毒的公司,叫“SANI-SERVICE”,他们管理这里卫生的时候,几乎没有看见过苍蝇。这家公司有一位消毒员是中国人,我跟她聊过,她说我们这个休息室里的每一个水池子都得定期做彻底的消毒,方法是往下水道里面倒入足够量的消毒水,或者漂白剂,然后再用水冲掉,苍蝇的“温床”就被消灭了,也就不会有苍蝇长出来了。

邓安安恍然大悟地说:哦,对了,难怪这些苍蝇看上去都这么小,原来它们的确就是刚刚从下水道中长出来的会飞的苍蝇仔。

林馨点头说:就是这样,同样的道理,如果真是从外面飞进来的苍蝇,那一定是成熟的大苍蝇,个头会比这些大得多,而我们这里没有见到大苍蝇,说明这些苍蝇根本就不是从外面飞进来的。

邓安安一边点头,一边又问道:那为什么后来这些苍蝇又都长出来了呢?

林馨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因为这家食品厂为了省钱,把“SANI-SERVICE”给“开”了,找了一家印度人的清洁公司,新来的这帮人除了会做一点表面的清洁工作,完全不懂什么是卫生和消毒,连做清洁的拖把都是一大股霉臭味。当苍蝇大量地繁殖出来的时候,我告诉他们,这些苍蝇是从下水道长出来的,要定期给下水道消毒,但是他们听不明白,也不愿意做。

邓安安说:那你就跟公司反映反映嘛。

林馨说:这就是我为什么在一开头的时候说,你绝对比这帮傻叉经理聪明得多,我虽然告诉了他们这里苍蝇泛滥的情况,也讲出了苍蝇泛滥的原因,但是一样是没有人相信,也没有人愿意行动。

邓安安说:那苍蝇如果飞到里面食品车间去了怎么办?

林馨笑了笑,说:好在这些苍蝇小,飞不远,另外,从这里到食品生产车间还要再经过两道门,苍蝇很难飞进去,这也许就是他们无所谓的原因吧,反正恶心的都只是我们这帮在这里吃饭的工人,“领导”都是不在这里吃饭的。

邓安安默默地点点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林馨见状,又笑了起来,说:小姐,是不是我说的话吓到你了?加拿大虽然是个好地方,也是一个发达国家,但是具体到我们这些在底层挣扎的劳动人民,也许它对于我们的意义,并不完全都是一样的。

邓安安点点头。

林馨接着说:好了,想开点,你在加拿大的新生活,一定为慢慢好起来的。我们不再讲这些,时间差不多了,得抓紧吃饭了。

邓安安点点头,拿出自己带来的饺子,分给林馨一些,请她尝尝。

林馨则带了两个三明治,她递给邓安安一个,说:给你的,我专门为你准备了一个,尝尝。

邓安安没有推辞,接过来,咬了一口,非常好吃,有一种很美的鱼肉的香味。

邓安安问:这三明治里面夹着的是什么啊,味道真好。

林馨说:这是三文鱼馅的。

邓安安仔细一看,果然是三文鱼馅的。她惊讶地说道:太好吃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知道有三文鱼的三明治。

林馨笑着说:这是我自己发明的。温哥华这个地方三文鱼很便宜,在超市里买冰冻的三文鱼,价格比猪肉还低。买回来解冻以后,用作料腌制一个晚上,第二天拿到烤箱里面烤熟,拿出来以后,先把鱼肚子的这一部分挑出来,因为这个地方的肉几乎没有鱼刺,然后用勺子把鱼肉碾碎,再加上自己喜欢的三明治酱和匀就好了。调好的鱼肉馅放到冰箱里,每次做三明治的时候,把它们抹在面包上,再在里面夹一些生菜,想学的话,我随时可以教你。

停了一下,林馨接着说:做三明治的面包最好在COSTCO买,因为我们几乎每天都要自带午餐或者晚餐,还要给孩子或者老公准备一份,面包的用量很大,COSTCO的面包质量好,价格便宜。三文鱼油对身体很有好处,要多吃,这也是我们移民到加拿大的“福利”啊。

看着林馨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听着林馨讲述着那些平淡而细碎的琐事,邓安安刹那间感觉经历了一种时空错位,她在心里由衷地感慨:移民的生活可以让一个弱小的女人,发生怎样的改变啊。(请点击“作者”,查阅我的个人资料和动态,看看我能为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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