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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父路梅村遗作:我研究《诗品》、《楚辞》的前前后后

热度 1已有 3411 次阅读2014-9-15 23:19 |个人分类:回顾分享到微信

         四月八号,在“史海钩沉”发“清明追思  我的父亲路梅村”一帖,缘于每念及我兄弟姐妹均年过花甲、生活拮据,而先父在一生坎坷中做学问,呕心沥血执着之成果问世报国渺然无期,有感而发!四月二十四号,收一留言。经交流知对方乃国家图书馆责任编辑,编辑先生告知:先父遗作《楚辞发微》已被国图收入《楚辞珍稀文献丛刊》中,一直在多方寻找先父后人。经商榷,我们放弃稿费,以使先父《诗品校纪》、《屈原历史论文集》、《屈原列传发微》遗稿出版成书。我的一篇拙文,抛砖引玉,玉成先父遗作成书问世,这是万万没想到的。呜呼!若先父泉下有知,定会将终生抱憾化作无限欣慰,在另一个世界心安而怡然!
        在整理先父遗稿时发现老人家一篇“我研究诗品、楚辞的前前后后”,细读之后使自认为了解先父刚毅、坚定的我震撼了,先父坦承:为学术研究之艰难,无数次潸然泪下!今将先父遗文照录于后,权当是先父自己披肝沥胆向国人吧!


                                                          我研究《诗品》、《楚辞》的前前后后
                                                                             路百占
                                                                      
       我生于1913年,原籍是中国长葛县老城。我不曾有过惊天动地的业绩,是一个微小的人物。也不是研究学术的料子,更不具备研究《诗品.》、楚辞的的资本。我之所以研究这些,完全是教书的需要,对旧解新说有疑问,锲而不舍,由渐而然,我用了逾五十多年的时间呢。
       不怕阁下笑话,我性鲁,才识低下。记得幼小时家严先登公教我识字,让我辨别尺、寸,说:“一尺是十寸,”“十寸是一尺。”继而问我“区别何在?”我不假思索,便回答到“一寸是十尺,十尺是一寸。”气得老父脸都白了,我还不知错在哪里。从这个故事可以看出我是多么笨拙的人。后来因父亲不是国民党员,被罢免掉小学校长,就教私塾了。我即跟着读私塾,先讲后读,慢慢地开了窍。继之,进小学、中学。中学的国文教师是孙缄三,著名的秀才。每次发作文,前三名都有奖:小楷本、作文本、拍子簿呀,可我没得过一次。后来由拔贡张靖臣教国文,他在教育部当过僉事,和鲁迅同过事,所以讲鲁迅的作品,也讲自己的作品。记得有一次他说:“后院有一棵枣树,还有一棵也是枣树,真妙、真妙!”我不懂问道“妙在哪里?”他说“妙在重复一句,加重说明后院只有枣树,修辞的妙法呀!”我认为语言有技巧,开始热爱语文了,读呀读呀!读了不少的古典小说,白话文里自然有鲁迅的,也有矛盾的,而且会用白话文写文章了。偶尔也得到奖品,学习劲头就更大了。中学毕业前,我还当过班上的壁报编辑呢。后来升入河南大学附中社会科学甲组,教国文的是蒋建章(镜湖),他是武昌高师三杰之一,稍有名气,也有作品(文史学类)。可我和同学就是不满意他,因为他爱读错字,讲错义。一年多后,我们把他哄跑了——到如今我还以为学生选择教师是正当的行为,是维护学生利益的正义行动。接课的教授是卢冀野(前)先生,他个头不高,有一个习惯:在下堂前十分钟必说《红楼梦》一段,绘影绘声,娓娓动听,同学们都爱听。当然讲课也好,能扣着学生的心弦。我学习语文的兴趣更高了。我对卢前先生,如今仍在怀念。报载他在台湾某大学教学,是名曲家吴梅的学生。
        在附中有个优越条件,能不断听到教授们的讲演,让学生大开眼界。黎锦熙、冯友兰、尹石公都到校作过讲演。还纪得陈萝家、闻一多也都作过讲演,不,是座谈。在七号楼二零二教室。陈萝家(诗人兼学者)放荡不羁,把两条腿放到桌上。闻一多并非风采奕奕,讲话慢慢的细声细语。他说“我不搞创作了,创作难呀!我转而研究学术了。”哈,闻诗人都不搞创作了,可见创作不容易呀!我何人敢搞创作呢?也搞学术研究吧!他的话影响了我后半生的学术道路。
      升入大学,高亨(晋生)先生讲诸子专书,乃文字形义学,范文澜(仲云)先生讲《文心雕龙》及《中国通史》,罗根泽(雨亭)先生讲《中国文学批评史》,嵇文甫先生讲《中国社会经济史》,邵次公(瑞彭)先生讲音韵学及目录学,邵先生有个怪脾气,不进教室,在门外就呜啦呜啦讲开了,不管有没人听。他还每堂必骂校长刘季洪“不懂办学方法,不懂科目要求:像本科分量重,钟点少怎么讲完呢?今天不舒服,下课!”说完就走了。他还有个嗜好:吸大烟,所以课都安排在下午。关于他,还有一个值得说的故事——开封开禁烟禁毒大会,特约邵先生做讲演人,这是对他的讽刺,可他讲了,讲的题目却是“大烟禁不得”,“为它是药物能治病,”还说“属于什么科什么种••••••”我们在下面听着觉得有意思,不是赞成或不赞成,而是佩服他的敢于对讽刺着以讽刺。后来听说他吸的大烟是省府供给,你说怪不怪呢?他还有一笔瘦金体的字,写得真好,就连板书也是一笔不苟,如果照像下来,可以当字帖临摹呢!一堂课最后是四版书,四版恰容下,这是一堂课的小结,一篇好文章呢!他看不起新科学,说郭绍虞的《中国文学批评史》算什么玩艺。后来他和某女生发生桃色案件。学校把他解聘了,最后病死在开封,遗稿被某某某等哄抢而去。
       高先生讲书,声音洪亮,语语凝重。有一句口头禅“此胡说也。”一是胡适说,二是胡说八道。时出新解,听者动容。当时他没有夫人,到了四川之后,才和罗念慈结婚,罗家中藏书甚多,也是一个女学者。还有嵇文甫先生,他讲课时,爱摸自己的肚子,好像知识是从自己的肚子中流出来的,慢声慢语,间以诙谐。罗根泽先生,貌不惊人,讲书时板书不成擦去,又不成再擦去,最后笑说“你们自己写吧。”可是他写的书,细腻妥帖而又生动。范文澜先生,绍兴人。语言难懂,可我能全部听懂,一字不漏。他的《文心雕龙》我听了两遍呢!这也许是缘分吧!另外郭绍虞,姜亮夫,蒙文通,张西堂诸先生的课我没选,但诸位先生齐集河大,可以说是群英荟萃。我求学于当时,也算是幸福无比了。环境的熏陶、诱导,我也想当学术家,但却没有研究题目,我还在摸索前进呢!范先生和嵇先生七七事变后办了《风雨》期刊,宣传抗日,当时是河南的一盏灯,一盏指路明灯。
      考大学那年暑假,我有一个表弟黄本仁,当时考高中,和我同住河大附中。一天他说“表哥,你给我起个‘字’吧!”我听后沉思了一会,说“ ‘字’是咋起的,我不会,惭愧。”你知道他怎么说?“学文学的不会起‘字’,笑话。”“笑话”二字至今还在我耳边响!当时感觉脸就红了,这是耻辱,但我感谢他。他无意间给我出了个题目,研究提目呀!
     父亲不供学费了,叫我考铁路、邮政,给他挣钱。我骗得了路费直奔开封考大学了,考入河大文学院文史系。入学后,泡图书馆,跑书店找名字号的材料,星期日也泡在图书馆里,专心致志研究名字号的起法。我翻了不少书,做了不少笔记,唐宋人的笔记也翻了不少。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用了一年时间总算知道各个时代有不同的命法,字的字数也不同,时代的影响,人与人的关系都会影响它。总之,时代影响很大,个性的表现也不少。请范老师看了目录,他点了一下头说:“你填了一个空白,好么!”当时在报上也登过若干章节。这个稿子文革中被抄走,平反后我在市图书馆找回,现在看起来还得修改、补正,才真是一本有意义的书,这算是我研究学术的开始吧。
       我是长葛人,梁代的钟嵘,据说也是长葛人,他的《诗品》是评五言诗的伐山祖,是部名著,但研究的人不多。我就利用图书馆藏书,估计用了五十多种版本校订一遍,发现问题就写成文字,像《钟嵘生年考》、《文史知识》八九年十一期曹旭《钟嵘诗品研究综述》引、《诗品正名》、《诗品序的分合问题》都写了文章在校刊上发表,得了稿费,维持学业。当时用的笔名是路山父,取“许由居于山号山父,”示我一生决不为官,做官的人虽身荣而名裂,还会落骂名吧!范师知道后,问我“为什么研究《诗品》,”我说“乡贤的原因。”他说“好”。又把他 的藏书借给我放在讲桌上,交我用,用毕再送回去。我真感谢范师对我的鼓励,他还说“有了成果时,我给你介绍开明书店出版”。后日寇进逼开封,学校迁往鸡公山,我没有书籍可参考,只好停止研究。这是大学二年级的事。由于研究,我提高了探究兴趣,也摸索出了研究方法。说实在的,这时我靠稿费维持学业,(一年级结业时没办法,我休学一年,做教员积点钱重新上学。)我在研究过程中认定选题要新、论点要明、论据要可靠明确、文章要明畅、不嚼别人已嚼过的饭,论必己出、言必有据。换言之,即一要新,二要精。所谓新,就是人尚无发现的问题,所谓精就是人尚未引用过的的资料。
       毕业后授课豫西高中,讲楚辞,我参考了当时能看到的参考书,认为王逸的注释有许多可疑点,值得重新研究证实。如“正则”“灵君,”因我对名字号研究,知道战国时代为一文名时期,时俗是当时人不能违反的,我肯定他不是名和字。但又出了问题,研究后知“名”是奖誉之意,但对“唯庚寅日吾以降”又讲不通,出现了矛盾。就以此为突破口,向纵深发展,上下疏通,左右濬导,查书籍,立新解。如“降生也,”我认为古人没有用“降”做“生”  意者,乃释 “降”为“黜”,也得到证据,又知“庚寅日”乃凶日。在《楚世家》中也得到论据,似此情形上下连贯,左右探索,有碍即解,遇难不止,以楚辞证楚辞,以史公全书证楚辞,心虽劳而喜有获 ,积稿日多,成《楚辞扎迻》,复印给学生,我对研究开始有了真正的道路。从此我 钻研不懈,孜孜不倦。40年夏,我在临汝豫西高中任教,朱芳圃师在临汝与宋秀岩结婚时问我“你是怎样发现庚寅日为凶日的?新颖的很。”姜亮夫先生在我提出“庚寅日乃凶日”之说后,发“庚寅日乃吉日”之说,以维持他的“降生”旧说。逯钦立先生《楚辞简论》肯定我的说法,周文康先生也不同意姜说(见《江汉论坛.》八六年九期),使我更相信我的认识是正确的 。又如“摄提贞于孟陬兮  ,唯庚寅吾以降。”古今学者都以为是生日,我独认为是黜日,即罢官的时间,诸家考订虽多,均属徒劳。至于他的生年,我在《齧桑会盟考》中定为楚宣王二十三年左右,即公元前134年左右。似此情况不知凡几。真是甘苦兼有。我因兴趣,主动地去探索 ,作为我的事业——  一生的事业。从此时起我初步相信自己有能力研究楚辞了 。我开始钻进去了。我钻进深深的海洋。我寻找到了用武之地,当然在守旧说的人,会认为我离经叛道,我不惧诋毁,依然向前走去。
       应当说明的是,朋友的勉励、督促、帮助使我更坚定的走上研究学术的道路。不守旧说,也守旧说;不信新说,也信新说。古人有错误,今人也会有错误 ,通过实践检验,相信我的认识,这是辩证的方法。
      后又被同学张子万(光选)邀余到禹廷(彭雪枫将军伯父)中学授高中语文,一天子万从南阳归来,买回一本中央大学的季刊(忘记名字了)赠我,说内有一篇文章是讲离骚的,可以参考,余读后,叹曰:“有新意,与余同者三。”子万与希尧曰:“今日他与你同者三,明日某又与你同者三  ,最终你成了剽窃者,应速设法出版。”余曰:“抗战时期,印刷艰难,何处为余印刷乎?”子万曰:“诚然,吾侪当自为之!”翌日子万希尧并访余曰:“学校愿与你印可乎?”余因字形繁杂,铅印难行,曰:“可!”即石印三百部,刘向明君策划缮印,此四四年九月事。当即在大公报刊登《楚辞发微》上卷广告,增全国各大学图书馆,因交通不便,邮出约百部。无何,日军寇南阳  ,余避兵邦坡,两月过后 ,衣食无着。因路通,我和弟等徒步返里,置书于镇平任其自灭也,光复后取回三十部。文革中全被抄走,书,也有罪了!最可惜的是我一生收集到三十多种楚辞著作版本、还有我的诗作、歌颂时代的作品、《韩非子》及《孟子》札记都被烧了,目睹灰烬,潸然泪下。
       解放后,认识马列,得知阶级斗争贯穿于历史各阶段,我乃知楚史中的反对屈原、屈原的反对子兰,亦阶级斗争的反映。我独怪为什么古今学人没人引到“怀王客死,兰咎屈原”这句司马迁的话,而忽略了一件重大问题,使人终不明白“短屈原”者为何事!著书读书真不容易呀!忽然想起一件事:四一年八月,我写一篇《好人在哪里?》文章  ,文中涉及到当权的贪官污吏,他们贪污了麦作价、铁轨运费合计大洋八十五万。六百多土劣,联保、保、甲长持枪强迫县长,将我钉上脚镣,下狱七日激起全县公愤。他们害怕了,把我放出。我从此认识到群众的力量,基于此,我更爱屈原,引屈原为同道人,像不像呢?
        四二年到槐店联中任教员,后接任校长,真正讨厌人- 校务纷繁、无暇读书!好在一年多后联中裁撤,我在鲁山办理结束事宜,碰到日军寇中原 ,我到镇平禹廷中学任教了。
      解放后从县中调到许昌一高,授语文,研究楚辞一度中断,但我买书仍不停止,爱人陈琰在生活艰苦情况下也不阻止。星期日我在家里默默研读,作些札记而已。五六年有亲友说在江苏看到《楚辞发微》上卷翻印本,我不信。后来在《楚辞书目五种》中,看到姜亮夫先生著录拙作、并有评语,称复旦大学图书馆藏本系铅印本,这时我才认识到亲友所见不虚,因为石印、铅印在姜先生极易辨认,但我至今没看到是何处翻印。这也促使我进一步研究屈原。五六年暑假后调许昌师范教语文,临行时校长林家瑞告诉我:郑大调你多次,学校和地区留住了。现在调你到师范,同系一个地区 ,我留不住你,为了你的事业与前途,走吧。这时我才知道大学多次调我,都被留住不放而作罢。
      五七年因不会看风使舵、说实话,被错划右派 。放迁河北内黄白条河农场劳动改造,我真成了屈原!随身带史记一部,劳作之余看史纪。
      六九年下放到鄢陵农村,我带一部劫后幸存的《楚辞.》,无事就翻阅,有人问我干什么,我信口胡说道“找药方”(我这一生,仅此一回谎话。)轻轻盖过。我独处茅屋,孑然一身。农事之暇,或风雨之夜,油灯一盏,土坯做凳、床当桌,展书研究,忘掉痛苦,真正快事。寂然无闻与人,亦诚幸事也。想起六二年,释放回家在许昌卖茶打坯,手不释卷,眼不离书,不看车马往来、不管男女人众的奇异眼光,恬然自乐,不知人间有忧苦了 。六六年文革骤起,红卫兵来抄家,我的藏书,在最艰难情况下,内子陈琰都舍不得换粮吃保存下来!英雄们或撕或烧、或拉走,火光中有我的泪影,吆喝声中看到英雄们的疯狂;还有人指着我的说:“你臭名远扬!”这也是我的罪名。知识分子从反右以来,受践踏、受歧视,历史上没有见过,这是没有过的灾难!幸好内子陈琰保存草稿、笔记极密,得以无失。我后来据此进行研究写作,陈琰厥功甚大!若非她,我真销声匿迹了!而这时,我才五十三岁,正是应该发光的时候呀!
      七五年我到广西百色,看望舍弟百灵。在右江畔,坐在小凳上写《屈原列传发微》,纠正错误解释不少。如“上官大夫夺稿”“屈平不与 ”。近人讲“夺”都作“抢夺”解,“与”作“给”解,这是以今义释古训。郭沫若、闻一多、孙作云都如是说,或认为这一解释直视上官大夫为一大笨伯,因为草宪令是楚王所命,他抢去做什么用?不怕怀王怪罪吗?我讲“夺”为“改定,”“与”为“许,”答应的意思。八零年我报考社科院研究员答辩,主考范宁先生在我答辩后公开宣布:“熟 悉历史,言人所不言,知识丰富,识见卓颖。”后以年龄过大未果。可我想,为什么招考时不不明言录取年龄?令我徒劳往返,真是“冯唐易老 ,李广难封”呀!可我有幸到了北京,看到了天安门,游了故宫,心中真是喜悦。七八年正式平反改正,恢复名誉、工作,算是苍天有眼 。八一年调许昌市专教古代文学,乃与课后整理从残,在学报上发表若干论文,又为《九章》《九歌》写出了稿本,重新增订了《楚辞发微上卷》,我的研究楚辞工作正式公开了。我如鱼得水一样快活。我前时(几十年中)没有发表文章,实在是没有发表的地方,谁个肯为右派发表呢?谁个肯为右派出书呢?且二十多年无颜见人,怕株连友人,信都不敢通,成什么世界了呢 ?还纪得五七年《语文教学通讯 》刊出我的《哀江南》,有积极分子去信,挖掉了作者姓名,不就是一例吗?朱芳圃老师在文革之始给我一信说:“运动的激烈,前所未见······屈原 —— 不祥之人也,其书亦不详之书,吾弟可不研究也。”内子陈琰怕我再以文字贾祸,劝余曰:“不要再以文字买罪了 。”大而教授、小而家属,人人害怕,这成什么社会,连研究学术的自由都没了,还像个社会主义国家吗 ?我不怕横祸,独以我爱屈原,爱屈原的奋斗精神、爱国心肠!前人或今人讲错的,我怎能不为匡正呢?所以虽不通信师友,蛰居一隅,以钉子精神,默默复默默的从事屈原与楚辞的研究。总合研究、分析研究,从个别到一般,从小到大,从浅而深,宏观到微观,我都有研究。不然,无以对屈原 、对后人、也对不起自己。 这是我有能力、应做的工作呀!不能等其他人先我师而为之。对时人的著作,余则搜集不稍懈怠,充实自己、发展自己,五十年来虽间有断裂,若就整体看,纠正错误解、另立新解,即王逸名家倘若复生,我也敢当面质问,绝不放过。如王逸说襄初屈原放于江南,我则认为根本无此事,他的到江南,目的是联合庄蹻,抗击秦兵,是个光明磊落的行动。以七十岁的老人,实在难得,伟大呀!这说明我在几经修改的《庄蹻历史考辨》中有详说,对解释《九歌》《九章》也有帮助,假如这算贡献,算是一滴水的贡献吧!下边我引八八年《学海撷英》评论拙作的注,做一个证明吧:
       252页 评《襄初迁屈原于江南说质疑》说:“说明了屈原到年老,仍不忘反秦的行动,忠心谋国,到老弥驾,是真正的爱国诗人。作品补充了《屈原列传》的缺失文字。”
       又评《庄蹻历史考辨》说:“本文系作者研究楚辞突破性的成果,此一历史可补史公之不足······作者此文,辨析论证,毫厘不遗,于前世之误笔,亦多厘析,为人所不为也,发人所不发,诚治历史的卓见。若其辨析近人的误说,亦多中肯。”
       465页 又评《离骚》惟庚寅吾以降中的“降”字别解,最后说:“这一论文,提供了古今学人误谈屈辞的例子,”这些评语,我既兴奋、惭愧而又欣慰。
    我还有《子兰阴谋王位,及诬陷屈原的史情初探》一文(《许昌师专学报》八四年第三期)举出十证以证明子兰是阴谋王位、杀太子横于齐的阴毒手段,诬陷屈原、阴阻太子横返楚两事。屈原乃被黜而放。这也说明“短之”一词的内容。对屈原历史作了新的探索,对史记也作了补充。要说成绩,这也算突破性的成果吧!我受过学校两次学术奖状。我没向外地投稿的习惯,极少向外地投稿,纪得向《江汉论坛》投了一稿,编辑来信说“有新意,即刊出,请勿他投。”这是八七年的事。我不向外投稿的原因一是怕门户之见,二怕离经叛道的话浅人多不敢登。说句实话,当《庄蹻历史考辨》在我校学报发表之后,我不自主地流下了眼泪—— 总算有了可以发表文章的地方!我还说过“在国外这篇文章可以拿到高学位,”这话,有点自夸。
       在鄢陵,我大病一次,好了。就急忙整理旧稿,深怕一旦不饭,稿子完不成时,对不住自己和国家!
       若近年的著述,我独推谭戒甫先生的《楚辞新解》,我所以欣赏他,因为他和我的观点相近,虽然有不同之处,我还是欣赏得五体投地。同时,姜亮夫先生也有大胆独到之处,虽然我也有异议,心里还是佩服的。
       数十年来,我对屈原历史做了大量研究。我的发现,另有湘君,即湘地之长,就是庄蹻。他的得名和商君,番君(吴芮)的得名相同,又如陵阳即是辰阳,我都有坚实的证据。在别人看来这不算什么发现,可在我看来还是真正的突破。又如“左徒”即左司徒的简称。上官大夫是两个人,靳尚即景尚。别人都不曾道过。
      忆自四四年出版《楚辞发微》上卷之后,以抗战及右派之故,我没有发表过作品,一方面怕壮悔,不能不藏拙,希望达者先我而为之。二来以一个右派之身谁个敢为他发表文章呢?不知者以为我已作古不在人世。知我者或以为我不努力之故。所以四十年来没文章见诸国人。人生波折,实难预料。我受贬廿载,同于屈原,此亦奇事也!不禁想起右江畔、小楼中,深夜下泪、右江翻滚,我胸中澎湃,思及“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中国之大我无立足之地!每念及一生艰辛,研究成果无可发表,私下里不知掉下过多少怆然之泪!
      又忆及五七年夏,开封师范学院开学术讨论会,遇到嵇文甫先生,他说:“你在何处,打听不出来,你的《楚辞发微》受到北京图书馆季刊《图书评论》新四卷一二期的好评。”还说:你也是研究屈原的,发发言吧。会后我托赵理之同学找到一本嵇师所言之书看看,大意说:发人未发,言人未言,立意新,言有据。读后愧甚,这是我的作品受到大刊物的一次好评,感谢嵇老念着通知我。
八八年,余乘离退休同志赴东南考察访问之机,申请只身独往常德,考察地形地物及张若城,以印证我的庄蹻据湘抗秦说法,领导以我年老、体弱,路途遥远,惧生意外,坚不允许。读司马迁“鄙没世而文采不传于后世。”我深感遗憾!
      更有一事,需说明的:我早白发,快成八十老翁了,双目不明,两手战栗,字不成形,稿不能抄,向天浩叹,高吁奈何!幸省教委得知,资助我700元誊抄费,费时年余,抄者难找,最近才寻得学生为我誊抄。还有一些篇章也将在未来写出来,估名曰《楚辞发微之余》,自然这是后话。还有一些考证文字也将写出,名曰《黑白楼杂考》、《梅村札记》,不写出来,对国家是一大损失呀!何况当楚辞研究断层时代,更不能不写。突破多少、贡献大小请读者正之。
      惭愧地说,我错过机会,没有评定职称。像副教授教授之类头衔我没有。请读者勿以“专家”视我,试想不是教授怎能荣膺“专家”的称号呢?亦自知水平不高,不足以此称之。我有一斋名,曰“黑白楼,”我意知白守黑,最近看到苏•阿• 朱别伊的书说“黑白相掺,优缺点兼存?”我想这更合适。这是一,另外我研究屈原楚辞,据前述可知是由于“名字号”引发出来的,多年来持之以恒,不顾绵薄,悉心读书。如“怀王死秦,兰咎屈原”就是我第一个发现的材料。又如《离骚》一篇,我阅读何止百过(比古人说的万过,还少得多。)但尚有不能解决的问题,我还得继续努力。幸好我独不怀疑自己的钻劲。我爱屈原胜过爱自己,以有生之年,释残烛之光,为研治《楚辞》这块人类的瑰宝再做贡献。

                                                                                                                                                         公元一九九零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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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评论 评论 (1 个评论)

回复 今又是 2014-9-16 10:10
全文仔细读了两遍,感怀颇深。中国文人苦啊。。。。。。。过去认真的人,求上进,无自由;现在的人,有自由,不上进。挺麻烦的。
还算好,前头有路先生等在开头。多少集留了些东西。谢谢分享,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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