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走了，月亮来了，时间顺着自然慢慢的在“滴答…滴答…”的走动，等月亮走到人头顶上的时候，大广场上还剩下几个像是夜猫子似的老头老太。他们还有说有笑，谈笑风生，像是抓住了话题中的精华，说不完就舍不得散伙似的。
　　
　　我悄悄走进他们圈子里坐下来，当了一名忠实的听众。
　　
　　在这小小的谈话圈子里，其中一老翁很特别，他将近八十岁的人了，说话还神气活现的。他四方形脸上有几颗黑痣，一对大象耳朵会来回扇动，眼睛上方眉毛银白，但眼神很像在闪电。鼻子不大，颇有艺术造型，挺拔出尽风头，嘴没有瘪，饱饱的牙齿撑着嘴在说话。他的身高萎缩了许多，看上去很矮小，像没有长成熟的孩子半截子木桩一样。他看见我突然来造访他们圈子，有点忐忑不安。
　　
　　他故意把原自由说的男女话题，修改成专说政治笑话的课题了，讲述一些很古老的政治话题。他们修改话题神秘速度是在分秒之间交换成的。
　　
　　我又看见另一个天庭饱满的老人，他满头银发，眉毛像被霜打过似地白尿尿的没有一点黑色素，只有他上下跳动的嘴皮还能泛出点红润色素。他穿了一件很不合体的短袖衬衫，衬上一排六个文明钮扣丢掉了一半，还有一颗钮扣拖着很长的线，挂在衬衫上做了标志物。一条浅色的长裤向上卷了两寸裤边，裤边下面的人脚上套了一双塑料拖鞋。我看他的眼睛是充足了电的，闪闪的发出夜晚的光芒。
　　
　　由于太晚了，自由大广场的电灯已熄灭了一半，我找不准坐在老头圈子中央的老太太准确的年龄。但老太太绝对是一个人，围着老太太说话的每个人的面貌，我在黑暗中探索，看到的都有一点人样，没有隐形的五管在难为人猜，也没有难为人分别的男女之事情。想想都可能是孤寡老人。我细细分辨那个老太太是穿了一件大红色的外衣，没有胸，脖子上挂了一根金项链，手上有三个戒指，与奔驰车的标志一样精确。老太婆单独表演的技能很娴熟，笑声不断，像拉长风抽筋似的。她一手抓着一个现代收音机，播放着已故港台名星唱的歌曲《夜上海》，一手上下挥舞神经兮兮唠唠叨叨在说话。三个老翁围绕一个老太太聊天，男女比数是三比一，老太婆自然高傲，嘴巴里叽叽喳喳咕噜着，根本就没有空闲的嘴角来与我对话。我身边只有那个没有扣上衬衫钮扣的老翁与我搭讪。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他很善言家史和个人经历。
　　
　　“我过去当过三年的铁道兵，三年铁道兵干下来，就学会两个字。这是我们连长说的，什么叫部队？”
　　
　　他回过头来问我：“小伙子，你知道什么叫部队吗？”
　　
　　我自然不明白了，摇摇头：“不知道。”
　　
　　“部队就是“不对”，就是不是的“不”，对错的“对”。你走到了一个“不对”的地方，去执行你认为是错误的命令，这就是你的“不对”。
　　
　　我看他说话很高傲，气质也很好，眼睛炯炯有神，语言流畅，他又说：
　　
　　“后来我复员回到家了，来到我认为是正确的地方，可我却又在执行我“不对”的人生命运。我到了地方一个国企机械厂，做了一名机械工。你知道这个世界是由什么组成的吗？”
　　
　　“不知道。”
　　
　　“小伙子，我告诉你，请你记住，这个世界是由，点、线、面、三个字组成的。无论你走到那天南地北，你都能看见这三个字，点、线、面。这个世界就是由它们开始启动到生命结束。
　　
　　我搞了一辈子机械，就非常的烦机械，我是在执行“不对”的人生理念。我应该学医，学医才是我执行正确的人生。”
　　
　　他停了停话题又说：“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什么是机械你懂吗？”
　　
　　我摇摇头说：“不懂。”
　　
　　“你什么文化？”
　　
　　“初小”
　　
　　“我不管你是什么初小高小，你总是一个没有文化的人。我告诉你，什么是机械，机械就是一个“死”的东西，你知道吗？”
　　
　　我望望他，“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机械是一个死的东西。”
　　
　　“我在机械厂干了十三年，后来又到高速齿轮厂干了十八年机械工。我退休后厂里又反聘我当全厂技术顾问。当时我没有同意，厂长就亲自来我家，问我有什么特殊的要求？我说，要一套房子，不然我解决不了我儿子的婚事。厂长一听，乖乖的给我买了一套房子，我才去当了全厂技术顾问，这是我人生旅途中做了一件对的事情，我认为还是一件唯一的“对”的事情。”
　　
　　哈哈……我笑了：“精彩！精彩！”
　　
　　他又说：“我说一个字让你猜猜是什么意思。”
　　
　　“你说说看。”
　　
　　“老婆的“婆”字怎么写？”
　　
　　我故意楞了半天，才勉强说：“三点水一个皮字，下面一个女人的女字，为婆。”
　　
　　“字写的是对的。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古人为什么要把老婆的“婆”字这么写吗？它真正的含义是什么呢？”
　　
　　我摇摇头说：“不懂！真的不懂！”
　　
　　“我就知道你，年轻人是没有什么学问的，你们整天就会玩玩电脑，能懂个什么呢？你在电脑上找能找到老婆的“婆”字的正确解释吗？能找到我跟你姓。告诉你，老婆的“婆”字上面是个波，下面是个女。古人讲女人的嘴就是波浪，谈论的话题就是张家长李家短。意思就是女人的嘴整天是波来波去，无风三尺波浪，有风波浪打波浪。一个女人一台戏，三个女人戏抬戏，热闹的很了。”
　　
　　哈哈……哈哈……“精彩！精彩！漂亮！漂亮！解释的真漂亮！”
　　
　　再让你猜一个字。贪污的字“贪”怎么写？”
　　
　　“人字头，下面一把刀，刀的一撇扔到头顶上去了，下面一个宝贝的贝字。”
　　
　　“你什么文化程度？不就是一个今天的“今”字下面一个贝吗？贝就是钱的意思！懂吗？”
　　
　　哈哈……哈哈……“是！懂了！懂了！”
　　
　　“意思人都有贪婪之心，人就是梯子心，一天天爬一格梯子。今天贪一点，明天贪一点，后天再贪一点。日子长了，就成了贪污犯，贪多了就成囚犯！慬吗？”
　　
　　“哈哈……哈哈……“今天我真长了学文了，过去我还真不懂，谢谢老师，谢谢老师指教。”
　　
　　“我告诉你我还有好多知识就不说了，今天太晚了，算我说了点皮毛，算抖了点木屑子给你听听罢了，拜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