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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赌手日记

热度 1已有 6584 次阅读2018-1-8 01:30 |个人分类:小说|系统分类:文学分享到微信

                                       职业赌手日记

                                            一来

                                 (一)

                              2015年3月x日


    三月的清晨,清凉的空气弥漫在赌城每一个角落。干热的阳光透过树枝,温柔而又闲散地洒落在住宅小区。我独坐家中,在优美的乐曲中冥想着赢钱时的得意。这种快乐飘荡在我的心间,让我闭着眼去享受一种正常人无法理解的、痴迷的陶醉。   
    打开我的笔记本电脑,日记栏里第一页记载的便是百家乐经:

                               牌路偏差靠一边,碰见单跳两不厌。
                               顶牌下注是大忌,连三翻倍一二三。
                               超三平推莫等闲,旺牌改道只一变。
                               回头一笑看空格,大路小路眼盯板。

                               牌路连三到九连,超过六顺别眨眼。
                               三庄出泰又三庄,尾牌打连不跳闲。
                               设定输赢的上限,看准下注手不软。
                               何时离场看牌路,输赢起身最关键。   

    再往后,全是我的心得记录。

    百家乐经是《情断拉斯维加斯》那部小说中对百家乐的小结。师傅在我入门百家乐时教诲我每天背上几遍,直到熟门熟路。
    我的标签对联是:能看透的人,难得糊涂;放得下的人,逍遥自在;横批:缺个心眼。
    心眼太多,短寿;少个心眼,无所谓得失。我每天躺在床上就打呼噜,睡得香。呵呵,这是我心灵的灯,点燃了,就照亮了赌桌。
    看过我写的日记,只看一页就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实话实说:赌徒。没心没肺,但又装成一个文化人。
    我的心得直白是:入道了,叫执迷不悟;入局了,叫鬼迷心窍。像我这样的赌徒,赢不了大钱,始终在十万八万左右晃来晃去。
    当我几个小时赢钱上万美金的时候,再让我去打工,坚守8小时,我怎么受得了。尽管父母说我应该有个职业,不能在30岁的年龄就以赌为生!可是,赌涯难日上,上了难回头。更何况我爱恶搞。我把自己打扮的很难看,把眼睛抻长变成小眼睛,把鼻梁两侧贴上东西变成扁鼻子,再加上山里红萝卜脸型,哈哈,整个人变了,一个小丑。可是,真正让我伤心的是身高,这个没办法改变,才168,总不能一个男的穿高跟鞋呀!也好,矮个子小丑。但我有最吸引人的亮点,那就是我尖锐的头顶,像座带峰的山。为显露这唯一的优点,我选择了光头。从此,我的本名商上君没人叫了,大名光头商响扬朋友圈。
    我有个习惯,每两天必须记下心得,大多的记事都是赌钱小结。起初我记录每天的输赢,就像每次赢钱了回家都得意的数钱一样。后来师傅提醒我说不要记输赢,也不要数钱,把赢来的钱堆在那儿,心态会放松,而且会越赢越多。别说,师傅说的真对,常数钱的人,越数越少。不数了,你会突然发现堆在那儿的钱是越来越多。哈哈!生活的乐趣便是钱越堆越多。这是我的活法。   

    我师傅山东人。姓王,名强。中等身材,梳个背头,戴个老花镜。他今年77岁。他老伴已经过世。有个女儿在英国叫Grace(葛瑞丝),今年45岁。他来美国33年,赌钱30年。他老人家和我说:他永远是强者!
    记得在我刚入门的时候,我只有一千多美金,但在百家乐赌桌,按师傅事先交待随师傅走牌(他下庄我跟庄,他下闲我跟闲)。一个多小时我赢了三千多美金啊!我信他了,赌钱,他真是上帝!
    可是自从他堵气和大陆一个摇滚歌星赌德州扑克输了以后,他不强了,再玩百家乐他输的很惨。最后让他老人家输光了所有的积蓄,就连他手腕上那块劳力士手表都典当了。
    他和我说,是心态让他输的这样干净!
    往常他输了,哪怕一分没有,他也总能想法再赢回来。可这一次他老人家好像是真的伤了元气,竟然病倒了。他和我说,当年多亏留个心眼,把房子过户到女儿名下,否则惨到连住地都没有。他在病床上和我讲,20年前,也有一次他输的全身光光,借遍了赌友,但最后没有人再借他钱赌,他很灰心地往家走,在麦当劳路旁他停下了脚步,就在一棵小树旁的碎石里卷曲着五美金,他看见了,左右看看没人,他弯腰麻溜地拣起来高兴的哈哈大笑。他心想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转身他毫不犹豫地返回赌场,他用五美金在五元赌桌上赢了几百美金后,转台他竟然赢了一万多美金,还了赌友的赌债,他手里还剩有几千美金。说完他呵呵呵地笑出了眼泪。或许就是那一次的心得让他确信:赌钱的运气来了谁都挡不住他赢钱!再或许有了那一次的经历,竟让他老人家赌了一生。
    可这一次,他从我手里拿了八千多美金仍然输的干干净净。
    其实,师傅赌了几十年,但他并没有留下钱。他住的老房子并不是高档房,现在赌城的房升值了,师傅家的房顶多十几万美金。师傅的赌钱历史,据他自己说最大的输赢不过百万。近年来他只在十万美金左右赌输赢。他的钱去哪儿了我不敢问,听钱多说,好像是放了高利贷,借给了一个赌友,但那个赌友跑了,没人知道那位赌友去了哪里。
    师傅这次病的不轻,主要症状是心绞痛。他用药,拒绝去医院,我只好打电话让她女儿Grace从英国回美国。
    晚上8点多,刚刚夏令时,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饭后师傅昏睡着,Grace在客厅问我事情的经过,我坐在沙发上如实地讲给她听。
    
    那一天的那个场,吓的我出气都困难。
    有点头脸的人都愿意去稳赢大酒店玩个痛快,尤其是周末。这不仅仅因为酒店内设豪华气派,还有就是人的习惯性,行为有时随着意识走。也是,瞧那名起的,“稳赢”啊!谁又不想稳赢呢?多具有超级的诱惑性。
    师傅的性格有点倔,总不服输。
    周五晚上10点多,说好的去Gold Coast赌场赌百家乐,但师傅的一个老赌友钱多(请读者别误会,他不是钱多,而是姓钱名多。)和我师傅说,大陆来了一个摇滚歌星在稳赢大酒店玩德州扑克两天了,赢了些钱,说是星期天回洛杉矶。钱多说这位大歌星从不给Deal(发牌员)小费,有人提醒他,但他阴着脸说:“Deal就是做这个的,赌场给他薪水了,我干嘛给他小费?”
    师傅一听,来气了,说这位狗屁歌星不懂规矩,有名气无德气。他说:“走,我去会会他。”说完拎起他随身带的黑色皮包就走,包里有多钱只有师傅他自己知道。钱多和我跟在师傅身后,我习惯性打电话叫车。职业赌钱,很少自己开车。
    赌钱的大忌就是带气去赌,哪怕你是赌圣,想教训别人,牌会教训你,因为情绪会坏了心态。
    我也是为了一睹歌星的风采,便随师傅去了稳赢大酒店。钱多呢,他是师傅多年的跟屁虫,赌输了师傅给他钱救急。50几岁了,比我高点,一直过着单身生活,满脑袋白头发,是个很普通的人,没有特别出众的地方,但他也有一个特征,那就是他有一对虎牙,见一次就记住了,就像我有个峰尖的头顶一样。
    到了赌场,我看到百家乐桌的中国人很多,但最亮眼的还是德州扑克区,满了,没空位。里间的大码桌面人不多,只有6个人,不需排队。正常的赌桌是一、二;有的赌场设二、四;还有的赌场设四、八。一、二就是一元二元的意思。但起点低,需要下注时可将桌面上的筹码全部推上赌输赢。四、八大多有限制,一轮封顶每人只能下注三十美金。里间桌是大码的,二十、四十,下注筹码不设限。那位摇滚歌星在里间。看桌面,他摆放的筹码有几万美金。
    师傅签到后到里间坐下让服务生去换了一万筹码。他接过筹码,故意让人看到他拿出五美金筹码小费给服务生。那位摇滚歌星连头都没抬,很专注地看牌。我站在师傅的后面,保持一定的距离观看。师傅座位的旁边,左边是位黑人,男性,约有40岁。亮眼的不是他手上戴的3个大黄金戒指,也不是那对垂下的黄金耳环,而是鼻孔穿戴着一个很大的黄金环。我第一眼见到,马上联想的是家乡农村里耕地的牛。因为记忆里牛鼻子常穿戴环状的钢圈,或者是木制的。可我从来没有近距离看过人的鼻孔间竟也穿上环圈,而且是黄金的。师傅的右边是位白人,很清瘦,两撇胡子,黑白相间,胡须修剪的得体而且像个绅士。师傅的对面是摇滚歌星,歌星旁边是位女士,亚洲人,戴着老花镜,看上去50多岁了。女士旁边依次两位男士,白人。
    师傅坐下便轮到师傅先下注,师傅摆一下手,Deal会意,让过了这一圈。我发现师傅不是在观看牌,他眼睛的余光一刻都没有离开歌星,就好像他和那位歌星似曾相识。牌出3张,除了起点庄下注,所有的玩家都不下注。Deal让过各位继续发脾。第四张、第五张仍无人下注。Deal将下注的钱还给起点玩家洗牌重新开始。又转过一圈后,轮到亚洲女人下注。那两位白人弃牌。师傅跟。黑人男、绅士弃牌。摇滚歌星跟。头3张牌是:7、Q、A。师傅推上一千筹码。歌星跟一千。亚洲女弃牌。Deal发第4张牌是J。师傅又下注二千。歌星跟二千。第5张牌是Q。这回师傅下注三千。歌星想了下弃牌。在弃牌时,歌星不小心翻亮了一张K脾,我猜想歌星是一对K。赌桌上弃牌的玩家不准亮牌,歌星知道,便说了英语句“Sorry”表示欠意。(赌桌只允许讲英语)这种情况师傅是赢家不需要亮牌。我知道师傅的牌是:A、7。师傅拿出十美元筹码小费扔给了Deal,摇滚歌星微微一笑等待继续。
    这期间钱多在百家乐区的过道给我来了电话,问战况如何。我走出里间到过道接听电话。钱多说他输光了,想在我这儿借点钱玩。因百家乐区和扑克区距离不是很远,我就走过去拿出一千美金给钱多,并坐下玩了一会儿。大约3个小时,我赢了一千多筹码便返回扑克区。这时我发现玩家少了俩人。师傅的桌面足有四、五万筹码。我不知道师傅是赢的还是取钱换的筹码。再看摇滚歌星的桌面,筹码比师傅的筹码少一些。玩家除了那位白人绅士桌面筹码约有四万多外,那位亚洲女只有一万多筹码,最惨的就是那位鼻孔穿戴黄金环圈的黑人,桌面不到一千筹码。
    一圈下来Deal重新发牌。
    前3张牌是:红J、黑Q、花10。全是大牌。
    那位白人绅士先下注。他下注一百。
    摇滚歌星大一千。
    亚洲女士弃牌。黑人男弃牌。
    师傅跟一千。
    第四张牌是红Q。
    白人绅士用手指敲了下桌面表示不下注。
    摇滚歌星下注五千。
    师傅跟五千。
    绅士想了下也跟五千。
    第5张牌是红K。
    绅士眯起了眼睛,他想了下仍然敲了下桌面不下注。
    摇滚歌星将筹码全部推上。
    师傅在和歌星较劲儿,他想都不想,毫不示弱,一手将桌面筹码全部推进。
    这时绅士左手开始捻胡子了,他在判断师傅和歌星的脾。假如师傅是一对J,那也赢不了他,如果歌星是KA也没戏,除非是一对Q,因为顺没有同花,赢不了Full House满堂红。只有4条可胜,但三家相争,这种概率很少出现。犹豫了几秒钟,他锐利的目光盯在第5张牌K上。他用手捂住牌低头看一下,他的表情尽管沉稳,但他的冷漠告诉玩家:真正的赢家从来都是最后收场!他的左眉毛动了一下,像是在说:来吧,这最后的较量!他用力地将桌面的筹码全部推上。
    这一个动作让摇滚歌星有点意外,他嘿嘿一笑,上嘴唇下嘴唇不停地动着。我判断他在说:“呵呵,难道你有对K?”师傅也觉得不对头,因为那绅士一直在跟。
    这个场面真的很精彩。Deal让玩家亮牌。
    依次:白人绅士一对K,3K2Q 是Full House满堂红;摇滚歌星JQ,3Q2J 也是Full House满堂红;只有师傅把牌一扣没亮牌认输。我知道师傅的牌是QK,3Q2K 是大于歌星的Full House满堂红。
    白人绅士一对K,3K2Q (Full House)满堂红赢。
    这种牌面很少出现,师傅赶上了。但最关键是歌星先,绅士最后下注,师傅跟歌星而无法判断绅士。
    摇滚歌星阴沉着脸嘟哝一句:“真是对K”,他起身晃了下头转身离去。师傅坐在那儿一脸铁青。白人绅士作为赢家表情沉静一语不发。Deal在数钱,把师傅多出的筹码七千余元推给了师傅。歌星走了,亚洲女士走了,那位黑人男去了二元桌。这里间的大玩家桌就这样散了。
    我帮师傅把筹码换成了现金,便陪师傅去吃宵夜。但我知道师傅已经没有胃口。钱多还在玩百家乐。在路上,师傅不停地喃喃自语:“遇到了克星,难道他真是我的克星?”
    在餐桌上我胆怯地小声问师傅:“输了多少?”
    师傅摘下眼镜放在餐桌上,右手动了动左手腕上的劳力士手表后,又拍了下桌上的包,带着气说:“没看到吗?包都瘪了!”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十三万!包里十万,我又取三万。”
    我瞪圆了眼睛,看着师傅没敢吭声,但在心里我评判道:“师傅是百家乐高手,玩德州扑克师傅不行。”
    沉默了一会儿,师傅说:“吃完饭去百家乐桌!”
    我又瞪圆了眼睛呆傻地问:“还玩?”
    师傅说:“今晚我不能取钱了,把你身上和卡里的钱都给我?”
    我点点头,但我的心里一直在猜疑,因为师傅近些年的外表行为,不论输赢,从来就没有这么失态过,就好像被人揭了伤疤而在瞬间变得焦躁不安。

    “我爸戴的劳力士手表呢?不会输到连手表都当了吧?”Grace带着惊疑的眼光突然问我。
    我呵呵笑了下说:“是的,当了一万美金。”
    “什么?那是他的最爱,也是我花了三万四千多美金给他买的呀!”Grace讲话的表情是又气又恨的样子。
    我只能苦笑着不语。
    Grace责怪我说:“他是在什么情况下当的?你为何不阻止他?”
    我想说“我阻止的了吗”,但我没说。
    我理解Grace此时此刻的心情。我只能委婉的继续讲给她听......


                                            (二)
                                                    
                                           2015年3月x日




    乐观的人笑声朗朗,所有的怨气抛到九霄云外;悲观的人怨气熏天,所有的开心事都成了过眼云烟;活好自己,别去管闲人的只言片语!放下当官的念想,处处是大道;想着明天赢钱,处处是春天。
    这是师傅常说的话,也是他老人家的座右铭。可是仅仅一个星期,这些“朗朗和春天”都跑的无影无踪了,师傅怒气冲天,常和发牌的Deal吼叫,先后被三家赌场亮了黄牌警告,最后上了不受欢迎的黑名单被请出赌场,不得再进入该赌场的百家乐区。
    黑名单上的不受欢迎有多种,师傅不属于作弊,老千,而是赌牌脾气暴躁,牌风太差,惹得所有发牌Deal叫苦连天,对此赌场主管责令保安将其请出赌场,在一段时间里不得再来。
    我知道师傅存有现金二十万左右,但通过师傅近几天的情绪判断,他老人家应该输的差不多了。由于几家大赌场不让他赌,他只好转战老城,在老城的几家赌场百家乐区赌。
    这一天是星期五,师傅去了威尼斯人赌场。下午2点,钱多打电话给我说师傅的情绪有点不对头,总是喃喃自语、嘟嘟哝哝。我听后赶紧打车过去救急。因为我担心师傅会出事。到了赌场,师傅的桌面只有几百美金了,我掏出一千美金偷偷地塞给了师傅。以我的经验,那牌路走的很均匀,5庄5闲,一和。这是非常好判断的牌,可是师傅压庄庄输,压闲闲败。一会儿的功夫师傅全输光。他回头看看我,又看看钱多,他知道我俩的兜里没多少钱,于是他起身说,“我还就不信了,今天我非得战个输赢!”说完就往外走。钱多给我递个眼神,意思是让我跟着师傅。我会意跟出去。师傅直接去了出租车停车处。我跟师傅上了出租车准备为师傅付车钱。上车师傅让司机去Sahara典当行。从威尼斯人赌场到典当行不堵车约10分钟。到了典当行,师傅撸下了左腕上的劳力士手表要求典当二万美金,而且还说,2个小时便赎回。行家看了手表后说出了表的原价三万四千多美金,但典当若赎只能押一万美金。交易的结果是:24小时赎回典当行只收手续费,过期不能赎。师傅同意,押了表,签了字,拿了一万美金返回威尼斯人赌场。典当行一个员工说乘车去赌场看看,与典当无关。师傅点头同意。
    师傅又回到他输钱的赌桌,他把钱放在百家乐赌桌的台上,先观看,眼睛盯着显示板不下注。我和典当行的员工站在后面观看。
    这副牌庄旺,已经连庄8。我记得口诀:“牌路连三到九连”。按口诀应该还有一手庄。
    发牌Deal问过玩家,刚想发牌时,师傅把那一万美金放在了闲上。我干着急,但不敢讲话。
    师傅回一下头后说,“这首牌保证回头一笑!我赌了一生,头一次看这么准!”
    Deal马上警告说,“请说英语?”之后开始发牌。
    庄2、闲A;庄7、闲7。庄9点满贯。庄赢。
    发牌Deal毫不客气地收走了师傅用劳力士手表刚刚典当的那一万美金。典当行跟来的那位员工很轻蔑地笑了笑,转身边打电话边走出赌场。我呆愣愣地看着师傅,突然觉得他真的老了。他嘱咐我背百家乐口诀,但他却不相信那口诀。他回头看看我,意思是“你还有钱吗”?我理解,但我说钱多在钱庄酒家叫好了饭菜,先去吃饭,吃完饭再说。我用这种方式让师傅下台阶。
    可是,师傅到了钱庄饭店便胸闷的出气困难。我知道师傅兜里常带着救心丹,我找出来给师傅吃了几粒后,马上叫车把师傅送回家。

    我讲完了师傅输钱的经过,Grace叹了口气一声没吭。这时屋内师傅在叫Grace。
    顶多一分钟,Grace出来对我说,“你进去看护我爸,我去叫救护车!”说完她开始打电话。
    救护车来了,Grace陪同。我回家等候,随叫随到。
    第二天上午Grace打电话告诉我,说师傅的心脏血管需要做支架手术。医院不让外人探视陪护,让我在家休息,说需要会叫我。正好我也要去银行处理一下尚欠的信用卡钱。我知道师傅有医保,费用应该不是问题。
    晚间11点多,我在家里数钱。因为这段时间我的钱让师傅用了一些,钱多又借了些,柜里的钱堆越来越小。这时候朋友圈郑大姐来了电话,说钱多在Gold Coast赌场后面住宅区被劫了,而且说一钢管打在他脑袋上,很可能有生命危险,已经送往医院救治。
    我的天那,钱多又出事了。经验提醒我,这期间少出门。但我要打听钱多的消息,起码知道是死是活!最后通过钱多的妹妹钱佳知道了钱多还在抢救中,起码要7天才能探望。
    10天以后,师傅动完手术病情好转,但需要随身带着氧气瓶。两个细管通过鼻孔供氧。钱多还在昏迷中。
    这个周末Grace去了洛杉矶,她走前嘱咐我照看师傅。说实话,师傅平时对我很好,尤其在用钱上。这些年他老人家给我的钱究竟有多少,我自己都记不住了。他把我当成儿子一样对待。他常说,赌徒虽然难听,但在赌桌上最能看人品。赌人要讲义气,处事量事要大气。所以,师傅有病我照料理所应当。可是,师傅看女儿Grace不在便让我带他去赌场。他说去Orleans赌场玩德州扑克,而且说玩一元二元的。他说他要是不去赌场他会憋死。我看他坐在电动车里着急的样子,又看看车上的氧气瓶,我真想说,“你刚动手术心脏缺氧,随身带着氧气瓶呢”。他好像知道我说什么,就又强调说,“赌了一辈子了,赌场的环境最适合我养病。”我扭不过师傅,只好叫个残疾人出租车去赌场。因为师傅坐的电瓶电动车安装了氧气瓶。
    一进赌场,我发现师傅的两眼发射出蓝色的光来。只见他不停地用鼻孔吸氧,仍然精神矍铄的样子。我去前台为他报名,但起点一元桌满,四元桌有空位。他和我说去四、八桌。我明知道师傅一进赌场就换了个人似的,他说的一、二桌根本不能信。但既然来了,又何不让他尽兴呢。我换了三百美金筹码给师傅,推他到座位,并在他后面坐看。
    这牌也怪,好像会安慰病人似的,发给师傅的两张牌竟然是一对A,我观察到师傅的脸上露出了必胜的神态。他用抖颤的手扣下了牌。
    按规矩玩家先下注。轮到师傅马上加注到8。只有一家弃牌,其他玩家都跟。
    头3张牌是:红A、黑10、片10。
    起点玩家弃牌。之后下注玩家算起点。师付跟,没敢加注。我知道,师傅怕把玩家吓跑了,因为师付的牌已经是Full House满堂红,除了4个10,叫4条可胜,否则师傅必胜无疑。
    第4张牌是花2。
    这时下注的那个玩家仍然下注8个筹码。有4个玩家跟。师傅吸了下氧后跟了8个筹码仍然不大。
    第5张脾是花K。
    这时那个起点玩家下注8个筹码。下家大起16个筹码。一家跟一家弃牌。轮到师傅开始加注到满32筹码。其他玩家一看这个病老头子才是大玩家,两家弃牌两家跟。
    发牌Deal让玩家亮牌。
    依次:起点玩家的牌是A、10。是10、10、10:A、A。Full House。另一个玩家的牌是:花J、红Q。是10、J、Q、K、A顺。师傅亮了牌是黑A、花A。是A、A、A:10、10。Full House。师傅赢。因为上家的顺不是同花顺,只有扑克之王Royal flush才能胜师傅。
    Deal将桌面的钱100多筹码推给了师傅,师傅扔给Deal(发牌员)5元小费,回头看着我嘿嘿地笑起来。他老人家这一笑不要紧,鼻涕出泡了,粘糊糊在吸管上。我赶忙掏出纸币给师傅擦净,第二张纸币师傅不让我擦,他接过纸币自己擦了一下急切切地开始看牌,赢的筹码堆在他眼前。
    一个小时一眨眼就过去了,师傅玩到兴致时,我接到了钱多妹妹钱佳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告诉我,说钱多醒了,要见我。放下电话我犯愁了,咋办呢?这边是师傅,那边是刚脱离生命危险的钱多?没有办法,我只能说谎。我和师傅说Grace来了电话,听到了赌场内打老虎机的声音,她说师傅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她让我偿命!师傅一听呵呵笑了,他说不难为我,叫车回家。我帮他去换筹码,扣除300美金,师傅赢了345美金。我把师傅赢的钱放进了师傅的口袋,叫车回到师傅家。
    刚进家门,外边刮起了大风。风卷尘沙,窗外漆黑一片。一会儿的功夫豆大的雨点打在房檐上,劈劈啪啪。下雨了,而且是很大的雨。看来只能明天去看钱多了。
    在这雨夜,我摘下脸上柔软的面具,躺在师傅家客厅的沙发上,想着人生,想着我要走的路。就在前不久,老爸还和我说:人的一生,不是和老虎机斗,也不是和扑克斗,更不是和他人斗,而是和自己斗。能不能战胜自己,取决于是否能控制住自己的情欲和钱欲。为了钱而去赌,人生将没有意义,活着也没有价值。男人的一生,一定要有个职业......
    我曾故意和老爸开玩笑,说我长得这么难看,个子又小,谁雇佣我?
    每当想起这茬事,老爸厉言的训斥言犹在耳边:“你长的丑吗?如果你长的丑......那......那你出生时肯定是被换了。你以为你伪装了自己就能成作家,别人认不出你是赌徒?你以为把你的脸化装成肥老,再点几个点你就能成为贝多芬而谱写出生命的交响曲?你以为你每天穿个平底鞋,把自己变成个矮个子就能成为总设计师?做梦吧,你!邓小平是个矮,但中国就一个!”
   “哈哈哈哈......”想起老爸揭穿我时讲话的那表情,我笑出了眼泪。
    我想辩驳,“贝多芬和邓小平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就是说特殊时期的音乐大师和政治人物与我这样的小老百姓根本就没有可比性。我化妆改变容颜自然有我的目的,起初的原因是我在百家乐桌赢钱了,我的身后站一堆中国人,手里拿着筹码,看我下庄呼啦一下,十多只手拿着筹码跟下庄。我下闲,又十多只手拿着筹码跟下闲,我不下了全停。不仅仅是我帅气,主要是我赢钱。我想我必须改变自己,变丑了,我再赌钱时我的身后没人了,这下真好,清静。后来我不想暴露自己是因赌被老爸骂了以后,不想让更多的长辈看我这么年轻就是个赌徒。面对老爸的责骂我不想辨驳,因为和老爸锵锵没有什么意义,也辨不出理短理长。老人对子女总是恨铁不成钢。不过,有时想起老爸说的话也感觉有些道理,更何况老爸把北京昌平县唯一的房子卖了,在美国先给我买了Condo房(私有公寓)。两室一厅,只要我做事,生活无忧啊!
    我记得,在我的笔记本电脑日记栏里,针对老爸的训责我曾写过这样的日记:不是每一粒种子都能长成大树,也不是每一棵小树都能成材;我长的帅是爹妈给的,即使我长的丑,我也不会抱怨父母;只是社会这个大环境,天生就歧视颜值有缺陷的人;在美国不歧视残疾人,但在心里歧视行为不端的面相,只要你的面相不是平和的、善感的,统划劣等民族。这其实是种族歧视的一种外延,根深蒂固。黑人、黄种人、墨西哥人......等等,可以说低人一等。我不敢说是下等人,但我敢说,在美国被瞧不起的常常是这些人。矮墩墩的像缸似的,找工作都难。我化妆后去找工作,没有一个公司录用我,而且看我的眼神都是爱搭不理的样子。所以,我当然也是其中被歧视的一个!没错,我是有点恶作剧,看契诃夫的《变色龙》中毒太深。呵呵,其实,我也一直在犹豫之中,因为总恶搞下跑了两个女友。上了赌的班车很难下来。我认为,上天注定不让我享有完美的人生,我这样做并不是自轻自贱;我保持好心态的目的,就是把老爸的责骂声当成音乐,从而我的心灵在责骂声中却获得了享受一样的宁静;哈!如果父亲不敢骂儿子,那肯定有问题。不信哪位外人敢骂我个试试?我和你决斗!变丑了,我看到好多瞧不起我的眼光,但我带着诡诈的心里去欣赏这种眼光。有一次,我听到中国大陆来拉斯维加斯参加电子产品展会的两个男人在议论我,一个说,长成这样只能单身了;另一个接话,是呀,结婚了他的后代又返祖变猴了......哈哈,我没有自悲,因为我的脸是假的,就像好多真实的脸,表面看是真的,但那微笑是假的一样,所以,我只感到好笑。如果我的颜值被歧视,那黑人呢?大多黑人自幼就生成焦圈状的头发那就只能剃光头了,不论男女。这种歧视将成为人类一种缺憾,已经成为人们生活中的一种常态了。变相的我或更多颜值低的人,只能坦然地面对。    
    现在,赌,是我的选择,因为我闹心;赌,也是我现在的职业,因为我要鉴别。让我戒赌,我现在还做不到。请原谅老爸,我是真的做不到啊......

    这一夜,我睡得稀里糊涂。第二天中午天气晴朗了,Grace也回来了。
    我准备交差,回家洗漱后去看钱多。
    Grace却惊愕问我:“你是谁?怎么会在我爸的家里?”
    我说“我是光头商啊”?我微笑着说让她仔细瞧瞧。
    “天啊,这么帅气!做我女婿吧,我把女儿许配给你。”Grace大声地赞美我。
    我知道Grace是在开玩笑,因为她有个儿子,没女儿。所以我呵呵地傻笑。
    走出了师傅家门在往家走的路上,我满脑袋里都是被人打劫的钱多。我一直想不通,我和钱多就是赌友,没有深交。论辈份他管我师傅叫强哥,但我从来没把他当长辈。我可以从师傅手中拿钱,但我从来没有向钱多借过钱,相反,钱多每个月都向我借钱,而我从没有拒绝过。他刚被救醒,在这个时候他为何要急于见我?还我钱,不可能啊!
    我带着疑虑从家出来后,叫车直奔赌城急救中心医院......



                                          (三)

                                          2015年5月x日


    五月的拉斯维加斯,天气干热。昨晚下了大雨,但没有一点潮湿的迹象。
    这就是干热的赌城,她给这个世界的人究竟带来了多少欢欣,多少雅趣?她又吸附我们这些本地人多少快乐的时光?!
    我想,赌友钱多一定是在梦里被这粉彩的五月拽着走过了生死劫数。他心上的脚印是五月遗留的春风偶得,就像电闪雷鸣,天空好像裂开了,却又缝合了,最后被飘浮的云轻轻地抚摸不再被刺痛,伤口愈合。 
   
    我急着去见钱多,是想探明他为何这么急的想见我。
    急救中心医院在Maryland pkwy上面,我从Arville St 坐出租车到Sahara Ave街前往,大约15分钟的车程。到了医院,我在车里就看到钱多的妹妹钱佳站在医院大门口。我把脸上的面具又整理了一下,下车与钱佳办理完探视手续,上了电梯到5楼,又拐弯抹角,在一个走廊的尽头,我看到了钱多的病房507号。我有点担心地回头望一下,心想要是我自己走,没准走不出去。
    钱佳推门说了声“上君来了”。我随其后进病房。
    但眼见的情形,真的是让我目瞪口呆。躺在病床上的这位患者,真的是钱多吗?
    他的脑袋缠满了白纱带,而且肿胀的很大。一张土黄色宽大的脸,青一块紫一块,因肿胀而额角隆起,显得宽广无比。最突出的是那双细小而又深陷的眼睛,见到我时流露出那种悲凉又含有兴奋的光,让我联想旷野里的狮子。而他的鼻子隆起,趴在被打青的部位。那个部位涂药后遗留下黄褐色药水,又像唱戏的花脸小生。我不知道用什么词最恰当地描写这张脸的悲壮,但直觉钱多那宽大的鼻孔绝对具有震慑力,尤其咧开嘴笑时露出那对被香烟熏的白里透黄的虎牙。这是一头受伤的狮子相貌,整个脸变形了。我终于看到了一个比我戴面具还丑的人。我想笑,但又笑不出,也不敢笑。再看病床的四周,挂满了摄像头的灯,还有张着嘴,像钳子一样的设备在钱多头部的上方,我不知道是什么仪器,但给人一种瘆得慌的感觉。
    我按常理问候道:“怎么会搞成这样?”
    钱多眼睛一眯,我知道他在笑。当然不是得意,而是庆幸他还活着。
    我靠近他,为了便于说话。
    他妹妹钱佳好像知道钱多有话和我单独讲,她拿一瓶矿泉水放在一个凳子上,说了句“你们聊”,就出去了。
    钱多看他妹妹出去了,就和我说:“我一共欠你二千七百美金,我放在我常穿的灰色夹克衫里边左兜里了,你抽空去我租住的房间拿走?”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说:“你急于见我就为了还我钱?”
    “是啊,”他说:“我不能带着债去见阎王爷呀。”
    “你真是神脑袋,打裂了还记这么清?”我故意逗他。
    他咧嘴笑着说:“打了大脑,小脑没碰着。”
    “我真服了,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醒了想的是还钱?”我责怪他,并又安慰他说:“我不等用,你安心养伤吧!”
    他可能是不知道怎么回我,沉默了一会儿,他和我说:“我被人盯上了,是一个黑人一个白人。”
    “用什么东西打的你?”我皱眉头问。
    钱多沙哑地说:“是用钢管。我的头顶部被打裂开了。医生在我醒来时告诉我,说治好了不会长头发,会是突出一条小道。”
    这回我笑了。
    我说:“我体重轻,先让我上去走几步。”
    钱多不敢笑出声,他露出虎牙咧笑着。
    “抢走了多少钱?”我又问。
     钱多抬一下手,比划了一下说:“二万三千多!”
    “什么?”我又一次瞪大了眼睛,根本不相信钱多会赢这么多钱。
     钱多笑了笑,他让我去问郑大姐。他说郑大姐知情。
     说到这儿,病房门被推开了,钱佳和一位护士进来了。我借故告退,并留给钱佳五百美金慰抚金。

     我知道郑大姐和钱多的关系很好,但好到什么程度我只能说不知道,因为钱多没说,我不能乱猜。在Gold Coast赌场我见到了郑大姐,她和我去了酒吧,我要了两杯白兰地酒,郑大姐开始把钱多的故事讲给我听......
     钱多来美国快20年了,起初一直在芝加哥郑大姐家的中餐馆做大厨。他的绿卡就是郑大姐帮忙申办的。他结过婚,而且有个女儿。2010年他把老婆、女儿申请来美国后,第二年他就与老婆和平离婚。现在他前妻和女儿在洛杉矶。
    钱多的一生就追求两件事:第一件是女人,而且不管老嫩;第二件就是赌。麻将、扑克、21点、百家乐、老虎机。他唯一的特长,除了炒莱,他还会拉二胡。
    当初在芝加哥,钱多每个星期都去赌船上赌。他的女朋友Amy(艾美)大他五岁,长的也是一般人,但钱多恋她恋到蹲了监狱。
    说起钱多和Amy的相识非常有趣。那个时期郑大姐有两家中餐馆,一家堂吃外卖店;一家大型 Buffet(自助餐)店餐馆。因Buffet餐馆需要一个炒锅,一个看台工,郑大姐就打电话向芝加哥职业介绍所叫工。为了稳住员工做的长久些,郑大姐要求最好夫妻工。当时正好钱多在找炒锅工,Amy在找看台工,但他俩根本不认识,更谈不上是夫妻。职介所的一位大姐敲打他俩说:“人家要的是夫妻工,如果你俩是夫妻马上就可以上工,要不......你们合计合计?”
    钱多赌钱输的一无所有了,他不仅欠朋友钱,连家庭旅馆的宿费钱都拿不出,所以这个工他无论无何都要想法去做。Amy刚来美国不久,她也想找个Buffet店餐馆赚钱办身份。当职介所的那位大姐说是夫妻工时,她微笑不语。钱多斜眼一瞧,感觉有戏,于是,他把Amy叫到门外商量。商量的结果是钱多每月给Amy五百美金,Amy可做钱多的临时老婆。职介所的那位大姐看这两位成交了,高兴地收了Amy给的职介费四十美金,并告诉他俩中餐馆的地址。
    到了中餐馆,郑大姐把他俩开车送到租的House房间,告诉他俩明早10点上工,有车接。郑大姐走了,钱多急不可耐地抱住了Amy想那个。当钱多把脸贴近Amy的嘴唇时,Amy闻到了一股烟袋油子味道。Amy把脸转过去让钱多去刷牙。钱多为办那事急火火地去卫生间刷牙,又急切切地返回屋上床。当他看到Amy正脱衣裸露出嫩白圆润的乳房时,他的脑海如幻觉一样想起了妻的奶子,像家乡过年蒸的点了红点的大馒头,捧在手里热腾腾、沉甸甸地颤动。哇,这种感觉真好。Amy的乳房圆润硕大,比她本人的脸蛋好看多了。他冲动地扑上去,只觉得下身肉棍膨胀欲裂。Amy为了迎合这刚结识的新郎也送上了甜蜜的红唇,香口微张,贴身就气喘吁吁,搞的钱多一阵畅快的交合便尽根泄了。
    完事了,Amy说他早泄。钱多苦着脸说太久没碰女人了。俩人聊起来,钱多问Amy多大了,Amy说42岁。钱多嘿嘿一笑说他43岁。其实那年钱多才37岁。后来Amy为了适应钱多的烟味,或者说为了忘却过往太多的烦心事,她也学会了吸烟。不久郑大姐为在赌城投资卖了Buffet店餐馆。钱多到郑大姐家的堂吃外卖店做大厨,Amy另找工。但钱多与Amy仍然保持情人的关系。
    钱多和Amy的分手也害苦了郑大姐,因为事发周末。或许因钱多每月不再给Amy那五百美金,Amy提出分手。另一个理由是他俩都没有身份,长期在一起也不会有结果。Amy和郑大姐说,“钱多是既没身份又没钱,再耗下去都耽误。”所以让郑大姐转告钱多分手。可是钱多不信,非得当面问清楚。但Amy不见他。俩人在电话里吵,直到Amy摔了电话。星期五下午,钱多打电话要见Amy,但遭到Amy拒绝。Amy威胁说,“如果钱多下班执意来她租的宿舍,她就报警。”钱多不信,他总想俩人毕竟同居了几年,怎么也不会到报警的程度。可是他错了,Amy真的报警了。就在钱多走到Amy楼下时,事先埋伏的警察一拥而上,把钱多按在地上带上了手铐。而Amy站在屋内窗帘下,左手掀开帘子,右手拿着香烟,对被捕的钱多流露出不屑一理的神情。过后,她竟然和郑大姐说钱多“活该”。最不可思议的是,从钱多的身上搜出了一把水果刀。最闹心的是,周末钱多被抓了,郑大姐家的餐馆无人炒莱,而周六顾客又多,搞的郑大姐亲自下厨。后来郑大姐听说Amy之所以这样报复他,是因为钱多在前一段时间去洛杉矶办厨师证时,睡了一个刚来美国的辽宁妹子。钱多狡辩说是他认识的老乡。但这个妹子的朋友认识Amy。这个世界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话千真万确!
    因为餐馆里所有的调料都是钱多做的,离了他还真不行。没办法,星期一上午,郑大姐出钱到警局把钱多保了出来。
    钱多这个人,有一点其他男人不及,那就是他在美国做的事,一般情况下不隐瞒他老婆。那时他老婆还在国内,他在电话里和老婆说,他和Amy分手了,Amy害他蹲了监狱。他老婆笑着说,再找一个小点的,别再找个妈养着,千万别闲着。呵呵,很有意思的一对夫妻。
    没了女朋友,钱多下班就往赌船跑。那时他爱打老虎机。有一个星期天他休息,他上船选了一个老虎机塞进一百美金打了起来。一会过来两个中年中国男坐在一边的老虎机凳子上盯着钱多。钱多专心打老虎机,旁若无人。只打了10分钟,那个老虎机就被他打爆了。屏幕上显示一千七百多美金。钱多高兴地直搓手。这时那两个汉子过来一看屏幕,其中一人马上开骂:“我说哥们,你懂不懂规矩?我们哥俩守这台老虎机一个星期了,填进去的钱一万多美金了,盼的就是打爆它,因为连机的奖金二十万呀?但必须每次打三元才行!可你,打一元给打爆了,整个奖金归零,你多坑人啊?”另一位接话说:“我们刚去吃口饭就被你给占了。如果你拿到了奖金,我们替你高兴,可你......我真他妈的想揍你!”钱多一脸铁青。他想说“这个钱我不要了,给你们俩”,可是那俩人看赌场工作人员来验机了,转身离开了。从那次以后,钱多再也不碰老虎机了。
    后来,钱多绿卡下来了,郑大姐要来赌城管她自己的物业就把中餐馆卖了。钱多因他妹妹钱佳也在赌城,便随郑大姐来到了拉斯维加斯。
    讲到这里,郑大姐喝口白兰地酒,呵呵一笑地说:“其实钱多这个人挺好的,他脾气柔和,不遭人烦。借钱保证还,而且每次还钱都多给一百。挺讲义气的,就是爱赌和好色。不过,你们男人哪个不好色?”说完,郑大姐独自哈哈哈地笑起来。
    我也笑着跟话:“可不是吗,被救醒了第一件事就是见我还钱。”
   “是吧,”郑大姐接着说:“钱多这个人还行。”
   “钱多是怎么被打的?”我皱起眉头问。
    郑大姐把钱多被打的经过又讲给我听......

  我师傅住院动手术期间,钱多一直赢钱,不过他不是在百家乐桌赢钱,而是在21点桌赢的钱。郑大姐说,出事那天晚上她在现场,她怀疑就是坐在钱多身边的一位输钱的白人哥,伙同一个黑人哥干的。因为钱多从郑大姐手里借了二千美金,他赢钱后给郑大姐打电话还钱,郑大姐去了Gold Coast赌场。但在赌场内不能相互给钱,于是钱多和郑大姐就边走边聊的走到外边。钱多把钱给了郑大姐往家走,郑大姐遇见个熟人在聊天。几分钟的功夫郑大姐就听到钱多被打的尖叫声。
    钱多的家,就住在Gold Coast赌场后边的Condo(私有公寓)。从赌场到他家,10分钟的路程。那天晚上又赶上阴天,大约不到夜里11点。当钱多走到拐角处,一个黑人哥,迎面上来就是一拳打在他脸上,打的钱多顿时两眼冒金星。他转身想跑,一个白人哥手持一个钢管又从后面砸向他的脑袋......
    事发后10天了,钱多在医院的病床上才醒过来。
    郑大姐说:“劫的是钱多,其实钱多只是个赌徒没有钱。”
   我转头看21点赌桌和百家乐区,黑压压一片,大多都是黄皮肤的人在玩,而且兴之所至......

                             
                                                  (四)

                                                  2015年7月x日


    赌城拉斯维加斯进入六月以后,很少有顽皮的风,却有着缠绵的热浪。夜晚,灯红酒绿。赌城的性格变得直率又火热。就像女孩穿着三点式证明她们泼辣又开放;男孩剃着公鸡头光着上身证明他们性情的豪迈。这个城市就是一个大火炉,所有聚居在这里的人都被烘烤得滚烫滚烫。只有钻进赌场里才会感受到爽心的凉。那感觉好像是一种雨后的安静,有入秋的味道,真好。
    师傅的病情稳定了,但还需要氧气瓶供氧。我选择周末去赌场,见好就收。听郑大姐说,有一些游手好闲的黑人哥,专门盯梢赢钱的中国人。近一段时间除了钱多被打劫,又有两个女生在赌场门前大白天名包被抢。想到不惹事,也别摊事,我决定暂时收手休养。
    闲来无事,我在QQ上和一位认识很久了的女孩聊天。这个女孩是北京人,网名叫鹊儿。今年27岁。已经聊到谈婚论嫁的节骨眼上,但她就是没见过我长的啥样。我把自己包装的很严实,不让她见我的真面目。她多次向我抗议,说我可以看她,但却不让她看我。她说这不公平。这两天她非得要见我,而且发誓说,不论我长的啥样,她都不后悔认识我,只要我是个能行走的男人就行。聊到这个程度我再拒绝似乎有点不尽人情了。我告诉她我持有多次往返签证,月底我回北京,到时候面见真人。她非常高兴,也期待我的归来。
    预订了往返机票,日期是27日周六晚上10点洛杉矶飞澳门。我心里想的是去澳门赌两手,把往返机票等费用赢出来。当然还有见到鹊儿时的见面礼。周五我乘坐大巴到了洛杉矶,一个赌友接的我。晚上去赌场赢了几百美金就和赌友去吃了火锅。午夜,我在临近机场的旅馆住下了。我不愿意麻烦别人,自己能解决的事尽量不求人。
    到了澳门已是午后。我打车直奔百利宫。
    这些年的赌钱心得:主要是心态,其次是看准了下注和下注的量,再次是起身。头几年因没入门我输的很惨,多亏有师傅帮我。近两年我输的少,赢的多。我所说的赢,不是师傅那个层次的输赢,上下大约在二千美金左右。
    不是我运气好,而是我摸透了牌路。在澳门我玩了两天,赢了二万多人民币。

    我感觉得到,六月的脚步走的很快,快到无形。在澳门这座醉生梦死、五色斑斓的城市里,六月已经慢慢地走向了远方。它在我的意念间,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从大洋彼岸到东方的明珠城,停不住的热浪是又从春向夏。它的脚步从我的心里走向田野,不再是春暧花开,而是劲风得意,就像我赢钱后的表情。
    没有去过赌城拉斯维加斯和来过澳门赌城的人,不可能知道很多精彩绝伦的表演常常是入夏以后。可是就在这入夏的大门打开的时候,我离开了澳门过境到珠海。我的精彩故事是终于体验了和钱多不一样的被劫。

    过境珠海后,我选择了一个公安派出所对面的一层小旅馆,我首先考虑的是安全。可是我错了,越是这样的环境越不安全。进了旅馆我首先把我的大小皮箱寄存,只拿一个手拎包,在包里放了一万人民币。进房间时我看到窗外有几个闲人在聊天,我没在意就进卫生间洗浴。好像知觉提醒我有人进来,我关了水龙头,裹着浴巾开门探头,我发现刚才在外边叼着烟的那位像瘦脸猴子一样的男人正从我屋里往外走。我大喊一声“你进我房间干什么”?那男人飕地一串,他跑出了房间。我撵出去,已不见人影。我回房间打开包一看,那一万元人民币不见了。再看窗外,还有俩人若无其事的在聊天。
    我是真想不通,因为旅馆的对面就是公安派出所。
    一气之下,我穿上衣裤,拿着证件包去派出所报案。我要求民警马上出现场。接待民警说要先做询问笔录,然后向领导汇报后才能确定是否出现场。我说盗贼的同伙还在,我可以指认,等盗贼同伙也跑了你们去了也抓不到了。民警说,这次抓不着没关系,这样的人下次还会犯的,到时追问就行了。可我说,等下次你抓到他了,但我已回美国了,那一万元人民币谁赔我呀?民警又说,那没办法,这样的事每天都发生。再说了,你又没旁证,警察能随便抓人吗?
    我的眼珠子快气爆了。澳门之行,栽在珠海。我连夜订机票飞往北京。
    
    我和鹊儿相约在北京机场。我告诉了她我的身高和穿戴。搞了一个很幽默的见面方案:左手戴白色手套。暗号照旧。
    可是,我坐的航班人都散尽了也没有见鹊儿的出现。我知道,鹊儿不接受一个戴面具的我,想毕她一定是躲在哪个角落里在哭......
    这一次我做的是有点过份了,就为了验证“只要你是个能行走的男人”这个假设而错过,这是我的悲剧!我在想像中想着清晨的花草绿叶,那亮晶晶的露珠滚动时的情形应该是若隐若现吧,如果把夜晚的绿叶比作是想哭时欲哭无泪的女孩,那早上的绿叶就是回过味时的伤心女人泪珠涟涟了。真想知道鹊儿的眼泪在为谁流出?为我假的颜值或是她自己?!假如这假如如真的情形,我不是乐,而应该哭。我的悲哀是天生的帅气却有着无可治疗的伤痛,那就是我的别名叫赌徒。那鹊儿呢?为了不能接受的、我假的颜值而浪费了一年多的光阴又是多么可惜。网络相识,一定要真心相知。
    我从脸上摘下柔软的面具,将一个特制品,早晨开晚上谢的玫瑰花,送给了一位在出口处玩耍,大约有5、6岁的小姑娘,然后我直接在北京机场去售票处订机票飞往菲律宾,并打算几天后从菲律宾返回澳门飞回美国。
    之所以我选择去菲律宾,是因为师傅曾和我说过,菲律宾马尼拉赌场非常好玩,而且那地方生手多熟手少,非常好赢钱。我心里一直痒痒的,早就想去冒险的试试运气。
    坐上了飞机,心里虽然有些失落感,但很快就忘了,因为和鹊儿本来就没有开始,自然也就不存在结束。没有什么感伤的,错过的应该是她。在飞机上我眺望着北京城外景,过去的昌平县是一幅绿草如荫的画面,淡绿色的田埂,常有老黄牛甩动着长长的尾巴,在悠闲自在地嘴嚼着草茎。那是一幅带有乡村味道的景象。如今,现代建筑的高楼大厦,以其独特的建筑风格傲然屹立在曾是绿茵茵的土地上。昌平已不再是县城,她属于北京这个世界的大都市。

    天空白云,就像是在白日梦里飞行。没有障碍,哪像MH370一上天就没影。顺利抵达,就等我踏进马尼拉西班牙城堡。
    可是,我还是遇到了一万万没想到的麻烦事。
    下了飞机过安检时,安检员问我是否买了双程往返机票,我说没有啊,还说我是美国公民,从菲律宾停留几天后再买机票经澳门回美国。那安检员先用地方话说,“美国公民顶个屁!”然后用英语说了声:NO!后又说,“哪儿来的回哪去。”
    我不懂啊,上前问他是什么意思。身旁一位好心的华侨大姐给我翻译了安检员的讲话内容,我顿时两眼气的鼓鼓的,刚想理论,这时走过来一位年长的女安检员告诉我,说菲律宾政府规定,不买双程机票不得入境菲律宾。
    也就是说,我还得坐飞机返回北京。那我买票的时候,北京机场民航售票处的服务员为何不讲啊,难道国际航班国与国间无沟通?
    现在这飞机老出事,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多吓人那!万一让我也赶上了一架MH370,那多倒霉呀。
    按那位女安检员的指引,我去一登记处,有国航专人负责引领单程被拒人员免费登入返程的国航飞机。
    我憋着气又坐上了飞机,就像山里气呼呼的蛤蟆。
    更可笑的是到了北京机场,过安检时跟在我后面那位瘦脸空姐抢先介绍说,“是被遣返的美国人”。我不满意地抬头瞅了一眼,看那空姐得意洋洋的样子,真想骂一句“你妈的,我这叫遣返啊?”
    安检员不管,没机票照样例行公事地在我的美国护照上盖上一戳印。我琢磨着,这回美国会不会问我有偷渡的记录啊?只进出中国安检,两天内就有两个戳印,但没理由也没原因没出境。
    可能我真是鬼迷心窍了,非得去菲律宾不可,好像马尼拉那赌场等着我去拿钱。据说“MH360n”飞机失事那次,有一赌徒紧赶慢赶的去机场,但还是晚点了。但这位赌徒不服气,租车想赶在那飞机到达时他也能到目的地。不幸的是在飞机坠落的那个时间他因开快车翻车砸死了。此巧合,大家都说是黄泉路上的那辆班车一直在等他呢。想起这传说,我后脑勺的头发根根直立。但我是赌人,没脸的,下了飞机我马上就去售票处。
    这回知道了,不说吗,吃一堑长一智。我买了往返的双程机票,并把大小皮箱寄存,只带些现金和护照。
    到了菲律宾,过安检时我故意从上次骂我的那个安检员过关。别说,他真的好记性。他撅嘴嘟囔的说了一句什么鸟语我也没听懂。后面的一位男华侨上前对着我笑着翻译说,那安检员说“美国佬又回来了”。
    我嘿嘿一笑,心想:没错,美国佬的确又回来了,而且是赢钱来了。
    在飞机上我查了一下菲律宾的马尼拉,共有6个城市和12个城镇。位于南中国海的马尼拉湾上,被帕西格河一分为二,菲律宾的首都是富裕和贫穷的融合。一半是富人,一半是穷人。城市中有一个很有名气的景点,像是被城墙围起来的小盆地一样,叫西班牙城堡。据说是西班牙殖民统治期间的首都。赌场就设在这儿,很不错的景区。
    出了机场大厅,好几十辆出租车在排队。我没选择地上了一辆车。司机问我是走收费的公路,还是绕过收费公路。我都问好了,从机场到赌场30分钟,三百元Peso(比索)。所以我说随便。
    人哪,千万别装,到哪儿都谦虚点,不懂就问问。可我倒好,告诉司机“随便”。中国的东北,“随便”是道乱抓的菜,这到了菲律宾,“随便”就变成乱跑的路了。
    这伙介倒实在,他把我拉进贫民窟了。到处破烂不堪。到处乞丐呆立。到处垃圾成堆。到处贱女人卖笑......
    我吓坏了,忙说,“我能不能麻烦你给我拉回机场?”司机说,还有15分钟就到了,往回走还得40分钟。
    我硬着头皮坚持着。可算到了赌场,一结算一千二百元Peso(比索)。我急了,明明是三百Peso(比索)的,怎么翻了4倍?司机说,走了一个多小时呢,再说了,不走收费的公路,那肯定得绕行了,是不是?
    我认了,下飞机就被宰。
    我这个人可能赌出病了,赌钱不在乎多少,但吃饭住宿从不讲究,越简单越好,住宿只要是单人间就行。但我走了几家旅馆都满员,最后选一个小旅馆,价位倒很便宜,一宿三百二十Peso(比索)。房间住4个人。我在心里核计,晚上去赌钱,白天回旅馆睡觉。而白天住宿的人都出去了,等同于我自己。
    就这贪小便宜的念头又害了我。
    头一天我赢了有三万多Peso(比索),回旅馆睡觉时正好有一位冈比亚人在睡觉。啧啧啧啧!你瞧人家那呼噜打的,纯农村的公鸡打鸣,拐弯抹角像唱歌似的。最最最让我受不了的是,他打完鸣了一声没有,安静地让人害怕出事。足足有1分钟,突然“噢”地一声,就像野狼在深夜里嗥叫。我被吓着了,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憋死了让我来偿命。我偷偷地出去转悠,看风景,吃小吃。第二天这家伙走了我才睡个好觉。第三天拿起我的手提包赶快结算走人。一出小旅馆门,为打出租车拐了个弯,抬头一看,就在我住的小旅馆斜对面的不远处就有一家中国人开的旅馆,名字叫:好再来。
    三天,我赢有七万多Peso(比索)。想想,可以了。总算没白来。
    我的返程机票是晚上10点的飞机。我在8点钟坐出租车去机场。
    有了来时被绕道的经历,坐上车我就让司机走收费的高速公路。
    可是,在要到收费口约有200米处,路边站在两位用手电筒的光亮划圈的人。夜里手电光划圈一照司机肯定停车,更何况距离收费口仅有200米左右。司机停车打开车窗,这时一个男人用枪对准司机讲着本地话,另一位,那瘦脸野猫一样的男人拿着手枪对准了我的脑袋。
    当时我正在看微信里师傅女儿Grace发来的信息,Grace说师傅病危正在抢救中,告诉我速回美国。
    但是,枪口正点着我的脑袋。劫匪让我交出了兜里所有的钱。除了赢的七万多Peso(比索),还有我身上的三千美金,三千元人民币。最让我心疼的是我在美国刚刚买的iphone6手机,因为手机里储存了很多重要的密码和信息......
    这下倒省事了,赢的peso(毕索)不需要到机场兑换美金了,手机没了也不用再回复任何信息。
    劫匪还算讲究,放行时扔给司机五百peso(比索)的过路费。
    菲律宾之行我浑身上下被劫洗的干干净净,多亏留了备用金在北京寄存的皮箱里。

    到了北京机场,我取出皮箱以最快的速度去售票处预订去珠海或澳门的机票,因旅游旺季机票已售空。没有办法,我预订了两天后直飞澳门的机票。当我住进机场附近宾馆时已是早晨。在中午12点左右,我被右下腹部剧烈的疼痛折腾醒了。我感觉体温在升高,而且总想呕吐。我以为我中毒了,急忙穿衣拎包去客房部查询就近医院。服务员看我满脸汗淋淋,而且脸色特难看就帮我叫了救护车。可能是因为路塞车,十多分钟救护车还没有到。我等不及了,就到门口叫了辆出租车,让司机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附近医院。在一个民营医院,医生给我确诊是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动手术。我付了六千元人民币进了手术室。男医生60多岁,姓郭,是个很熟手的外科医生。先被皮(剃阴毛)。然后麻醉药。手术进行的很顺利,我感觉那个小东西应该割除了。但就在要缝合时,有人进到手术室叫走了郭医生。这时另一个男的医生走到我身边拿走我头上的布和我说,我的腹腔有炎症需要处理,否则我手术后会遗留症状,问我是否同意处理。我点头同意。那位男医生说我还要再付费四千一百元人民币,如果不付费医生就只能缝合了,后果医院不负责。我知道我又被宰了,但我在手术台上没有还价的余地。我说没问题,请把我的手拎包拿来。他照做后放在靠墙一个台面上。我说请你从我的包里取出八百美金,付清手术费后,余款请给郭医生和为我服务的护士作为服务费。那男医生取钱后,微笑着连声说好好好。
    付了钱,郭医生进来连说两个对不起就又消毒缝合。虽然用了麻醉药,但我感觉的到我的腹腔根本没做再处理,我明知道不需要什么炎症处理。
    可能是手术时间长,我的肚子里进去了空气,术后一天了就是不放屁,术语叫排气。
    郭医生来查房时在我耳边悄悄地说:“没事的,你放心,刀口只有小手指那么长,我做外科一辈子了,不会有任何问题。”
    我因为心里一直念着师傅的病情就问郭医生:“多长时间我可以坐飞机?”
    郭医生告诉我7天拆线以后。处于好奇,我从女护士那里打听到郭医生原来是医院高薪聘请的退休外科医生。
    可是,我的心里一直闹得慌,不踏实。住在这样的医院里,心里总冒出一些奇怪的念头,有一种恐慌感,夜晚不敢睡觉,而且头枕着手拎包。倒不是怕邻床患者的打扰,而是这病房就像一个怪异的棺罩,有闹鬼的感觉,更让我时刻有一种对死亡的预感。我看看邻床,幻觉告诉我,没准今晚是他,明晚轮到我。在冥冥之中,又总联想葬礼的仪式。把死者装入棺材,然后助葬的人把棺材放在柩车上......   
    “轰”地一声鸣响,雷声打断了我的思维。七月的北京下雨了。我慢慢地走到窗前,看着稀稀落落飘下的雨丝,想的却是在声声哽咽的哭泣中埋葬了一位又一位自己的族胞和亲人,那个埋葬灵魂的地方是墓地!
    “好些了吗,小伙子?”一个亲切的问候声从门口传来。
    我转过头,看到一位50岁左右的高个女人,在一个年轻女护士的陪同下前来查病房。
    我点点头,刚想礼节性的说话,那位女护士忙殷勤地介绍说:“这是我们老板钱院长。”
    我笑笑,心里在说赌徒“钱多”的同族在开医院,但我没有回话。因为我讨厌这张臃肿的、虚伪的、没人性的脸。或许她的面相属于种族歧视外延的那类人,缺少平和的、善感的美德,就像先前我脸上戴的面具。
    钱院长看我微笑不语,她把脸转向其他患者。
    就在这时,一位穿着白大褂的漂亮女孩推门而入。她进病房就奔钱院长说:“妈,卫生局的电话,你在这个楼层接听。”
    我愣住了,这不是鹊儿吗?白白净净,丹凤眼,高鼻梁,披肩的长发......
    我的眼里射出了柔和的、友爱的信息,但表情却是怅然若失。多么遗憾,就这样擦肩而过。想起过往,在看不见的两地呢喃着天真的渴望,那是多么幸福的时光,而如今眼见的鹊儿原来是这位老板钱院长的女儿!
    她似乎注意到了没戴面具的我,一个不再是光头,身材虽然不算高大,但绝对帅气的男人。那一刻,我看到她突然间兴奋不已。她的眼光在飘移中一直关注着我的面部特征,或者说被我的雄性外激素味道所吸引。当她发现我并没有躲避她的眼光时,她的脸腾地红了起来。那一刹那,我绝对相信她的大脑释放出了大量多巴胺,肾上腺素。她转身离去,有点神魂颠倒。但她借带门的瞬间,仍然微微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光迷离而又不可思议......
    突然,我发现护士在给邻床那位老年的男性患者换滴流的调瓶,不知为何,我有一种想跑过去拔掉针管的冲动,就好像那调瓶里的液体是鹊儿刚刚从自来水管处接来的冷水。
    鹊儿消失了,我的腹腔也有了咕噜噜的响声。感觉是屁来了。我马上身不由己地扭动着屁股,而且我用手伸向后面,拽了下粘贴在屁股上的裤子。这效果真好,正好赶在钱院长往出走的一瞬间,一连串的臭屁拐弯抹角地响起。
     我终于排气了......



                                               (五)
                                                                                                                        
                                             2015年8月x日


    飞机要降落了,应该是赌城午后的时间。打开机窗,眼见的是奇异的景象。有光秃秃的山丘,杂乱无章的沟壑,还有大小不一的河流。临近赌城,一个整齐划一的城市画面出现了。WOW!哇,这就是赌城啊!。
    就在城区的上空,飘着一小片淡淡的云,就像一条蓝白绸带飘在湛蓝的天空上。云的两头,一头是发红色的大山,一头是看不到尽头的建筑物。在飞机下降的同时,又看到一望无边的沙漠;城边却是绿树挺拔成荫成线。春天随着落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夏天披着一身生命的绿,从暖风飘香的山里蹦跳地走来了。
    我突然想起了陆游初夏的绝句:纷纷红紫已成尘,布谷声中夏令新。夹路桑麻行不尽,始知身是太平人。
    我不由自主地感叹:是的,我不仅还活着,而且还很年轻。活着就意味着人的生命就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在发光中享受着幸福和快乐,年轻则意味着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可是师傅呢,他老人家还健在吗?
    下了飞机,我坐上出租车以最快的速度回家,因为我要先取旧的ip5手机。洗漱、换衣后去车棚。我在车棚里站了一会儿,心想:久违了,我的宝贝。我打开车的防护罩,并将布罩放入后备箱。一辆崭新的6系BMW宝马轿型跑车呈现在我的眼前。我打开车门,开车去手机店换新手机卡,前后我只用了30分钟的时间。有了手机,我开始联系Grace,但电话无人接听。我打给钱多,响了两声,钱多接了电话。他听出是我的声音马上责怪我说,“上君,你去哪儿了?Grace都急死了。你师傅就想见你,快去沙漠之泉医院!”
     我知道医院在Flamingo Rd 东2000号左右。我开车直奔医院。
     到了医院,我按钱多交待的门牌号直奔4楼。还好,没有保安拦截。到了404房间,门口很安静。我悄悄地推门进去。我看到Grace正在给师傅搓脚,她猛然回头看到了我,有点惊悚地责怪道:“你怎么才回来?我爸每天就念叨你!”说完,她的眼角流出了眼泪。
     我问:“师傅怎样了”。
     Grace告诉我师傅的脚开始冷了,看样子挺不过这两天。我走向师傅,看到师傅的鼻腔插着氧气管。他紧闭双唇,眼睑下垂着有一点点缝,像是熟睡的样子。这时,Grace上前小声喊道:“爸,上君回来了,您醒醒?”
     师傅一点反应都没有。
     Grace低下头,在师傅的耳边又喊:“爸,上君回来了,您睁眼看看?”
     我看到,师傅的眼睛颤动着,头很用力地往前倾,他可能想抬起头,但他没有力气。然后他张开嘴喷出一口气。这时我发现他老人家用力在咬牙,之后又呼出一口气。Grace在旁边喊:“不好,我爸的腿部也开始凉了。”
     我大声地喊着“师傅”,几乎我的脸贴向师傅的脸。就在我和Grace焦急想喊医生的时刻,师傅突然挣扎着举起了右手,我忙伸手握住。师傅用力握了我手一下就失去了知觉。我和Grace说,“快叫医生”。
     其实所有这一切,医务室内的医生在荧光屏上监视的很清楚,我的话音落了,医生护士也进来了。他们在进行抢救,我和Grace在走廊等候。但师傅一直没有醒过来。傍晚5点,医生通知Grace说师傅已经没有生命迹象。我和Grace跑进病房,师傅他老人家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临终了,等到我回来的那一刻,他没有说一句话,握着我的手就安然地走了。
     Grace流着泪和我说:“爸爸一直憋着一口气,我知道他是在等你!”
     我走到师傅的遗体旁,扑通一声,跪下了。我喊着师傅,泪如雨下......

     Grace按师傅生前的安排,打电话到殡仪馆,好先将师傅的遗体移至殡仪馆安息厅,并由殡议馆通知礼仪公司。又打电话给教会的牧师讲明情况。最后打电话通知公墓经理人。打完电话,只有20分钟,殡仪馆的柩车就来了。礼仪公司服务人员取出师傅生前订做的风衣,给师傅穿上后将师傅安放进棺柩移至殡仪馆安息净身室。
    Grace和我回家换黑色西服后随往守灵。钱多也来了,但因他伤未痊愈,我告诉他出殡那天再来送行。
    我到了殡仪馆时,礼仪公司服务人员已经开始给师傅清洗、整理遗容。完毕,取出一套全新的里外装老衣给师傅换上。在医院穿的那件风衣我看到礼仪小姐叠放在棺柩枕头旁。安置好了,礼仪服务人员让Grace通知教会。师傅生前为他自己选的棺柩价值一千美金。整容后的师傅安详地躺在那里。他的两手交叉的放在胸前,然后头朝西,脚向东,就像在熟睡之中。在棺柩头部的上方,架设着用白花缀合的十字架,象征着基督徒的葬礼。

    我在守灵,但我一直发懵,就问Grace,“这是谁的安排?这么周到。”Grace和我说,这是师傅生前就安排好了,而且已经付费了,我们只负责打电话通知,再就是守灵,别的什么也不管。我真敬佩师傅的智商,后事不给亲人添任何麻烦。但通知教会又让我迷糊。我又问Grace:“师傅生前是每个星期天都去教会,但他老人家和我说了,他不是基督徒。”
    Grace很认真地说:“在你回中国大陆这些天,他受洗了。他现在是基督徒,而且他捐资给教会五万美金,教会将为他发送并在7日后开追思会。”
   “为什么呢?”我还是不懂。
    Grace说:“基督教不反对教徒赌钱,但职业赌徒教友是鄙视的。我爸为了不坏规矩,他说从他不进赌场那天起受洗。”
    我从内心赞佩师傅的自律和品行,但我不认为师傅是个赌徒,而赞赏师傅做人的风格。
    我又好奇地问Grace:“师傅哪来的那么多钱?”
    Grace回答:“所有这些钱,都是欠他钱的那位赌友给的。那个赌友不是不还他钱,而是怕他赌光了,死后连个墓地都买不起。”
   “那个赌友是谁?我能见见他吗?”我不但好奇,简直有点崇拜。
    Grace看看我苦笑了一下,说:“他是我爸最好的朋友。前些天他为我爸安排好了所有的后事他才回纽约,七天追思会那天他会来。如果你和他有缘,你应该能见到他。”

    第三天上午,在礼仪公司主持下,师傅的追悼会开始。
    仪式分为:入殓、告别(安息)礼拜、火化、安葬五个阶段。整个过程大约需要4个小时的时间。牧师和Grace商量,第7天追思会,内容有敬拜、感恩、追思、安慰、布道等项。
    我受我老爸的影响一心向佛而没有加入基督教,但我对基督教不反感。所有来参加我师傅追悼会告别的人都披着白衣服,胸前戴着白花。Grace把我当成家里人站在棺柩的一旁。Grace的老公和儿子也从英国赶过来了。钱多和郑大姐也来了。肃穆中,我听到有的中国人教徒在念道:最慈悲的上帝......我们承认自己在已做和未做的事上,思想、言語、和行为,都得罪了你。我們沒有全心爱主,也沒有爱邻舍如同自己。现在我們真心伤痛,谦卑悔罪,求主因著圣子耶穌基督,怜悯我们、饶恕我们,叫我们悔改並乐意顺服主的旨意,行主的圣道,归荣耀与主的圣名,並藉著圣灵的大能,保守扶持我们进入永生。阿们!
    我又听到牧师祷告:我们现在照主的话告诉你们一件事,我们这活着还存留到主降临的人,断不能在那已经睡了的人之先,因为主必亲自从天降临,有呼叫的声音,和天使长的声音,又有神的号吹响,那在基督里死了的人必先复活。以后我们这活着还存留的人,必和他们一同被提到云里,在空中与主相遇,这样,我们就要和主永远同在。阿们!

    之后是葬礼的司仪主持念悼词。
    我听到司仪饱含深情地念完一段追悼词后,凄凉的音乐深情地响起。Grace的啜泣声,把葬礼带到最哀婉的气氛。在这样悲怆的情境中,师傅生前许多琐碎的印象,在这一刻拼接成完整的画面:他那慈祥的面相,杏核眼,高鼻梁。略显秃顶黑白相间的头发,时常露出蔼然可亲的笑容。有时还戴一顶褪了色的浅蓝色礼帽。还有他穿了好多年的黑褐色皮夹克,及视为至宝的劳力士手表。最让人难忘的是,临终不可思议的暴躁脾气......都变成了我追忆的过往片段再现眼前。假如人生从新来过,您老人家是否还会选择赌的职业?
    祷告、唱赞美诗、牧师致颂辞和司仪念掉词后,来参加向我师傅遗体告别的亲朋好友,依次从礼仪小姐手捧的小花篮里取一朵花,从师傅的胸前开始摆放,直到腿部。葬礼毕,礼仪公司的司仪主持直系家人向师傅的遗体鞠躬告别,之后,关上棺罩,司仪负责将师傅遗体交殡葬工连同棺柩一同火化。
    火化后将师傅的一块块尸骨,由Grace和我用木制钳钳入一个白色的陶瓷罐中封好,之后用灵车将师傅的尸骨送往墓地安葬。

    我虽然不懂宗教丧事的礼仪,但在墓地上,我为师傅生前选的墓穴感到不符合常理。因为墓地的东、南、西三面虽然密密麻麻地排满了墓碑,仍有很多空闲地,但师傅却选择了北面,而北面的墓碑寥寥无几,显得空寂而又寥落。为什么师傅要选择孤独而居?这个疑问一直困扰着我想问Grace,但没机会。
    骨灰放进墓穴,墓地管理人用水泥填平。这时我看到墓碑上深刻的十字下刻着四个大字:息止安所。下方小字是师傅的姓名及生卒日期。这个墓碑及墓志铭也是师傅生前自己委托墓地管理人制作后,经他验收过的。
    站在墓地,我突然看到远处的树上有一只孤伶伶的乌鸦鸟。不知为何,一种凄哀的情绪从我的内心深处油然而生。空气中好像残留着师傅的气息,再看那乌鸦,又好像在半空中在为师傅唱着一个人从生到死破灭的序曲。十字架布满花的阴影,这北边的墓穴,在黑夜来临以后该是怎样地孤寂呢......

    最后的程序是聚餐。一般情况下,在美国参加葬礼,大多教友都是自带餐,但唯有中国人有自己的规矩宴请。由于师傅生前给教会捐资了很多钱,所以牧师说教会安排。但Grace告诉大家说,我师傅生前安排好了,在幸福酒楼宴请前来为他送行的亲朋好友。牧师清点了下,大约50人。酒楼的老板说,我师傅生前已付了60人的餐费,不足60人酒楼每桌加一个莱。
    饭后我问Grace,为什么师傅要选那么清凉的墓穴?Grace告诉我说,7日追思会那天师傅最好的老朋友Alger(阿尔杰)会来,到时候Alger会告诉我。
    
    我期待着面见师傅生前最好的朋友,但在师傅被安葬后的第四天,我收到了一个奇怪的小包裹。当我看到落款的签名时,我吓了一跳。因为那签名是我最熟悉的字体,狂草中带有钢劲的雄风。我瞪着眼看着【王强】两字,知道是恶作剧,但我还是吃惊、惶恐地陷入窘境。我心想,这是谁替师傅寄的呢?难道师傅从天堂寄信来了。
    我进屋拆开包裹,看到一个精致的手表盒,我打开一看,正是师傅典当了的那块劳力士手表。天那,原来师傅把表赎回来了!兴奋之余,我在盒子下边看到了师傅留给我的信。

    上君:
    吓着你了?不要恐慌,我是委托牧师在我的尸骨被安葬后寄出的,不止是你,还有我牵挂的每一个人!
    上天让我们爷俩有缘,情同父子。我欣赏你的帅气和阳光,更喜欢你干净的心灵。
    师傅知道你的梦想是作家,总想身体力行,在亲身经历和体验中写出人生。可是上君,你错了,如果你想写盗贼,你去当小偷吗?如果你想写个死囚犯难道你去杀人吗?为了写出职业赌手日记,你跟着师傅去赌钱,我不怪你,但这会害了你。师傅的遗命是:在师傅过世以后,除了节假日你娱乐性的玩玩,平时你不准再去赌博。你是男人,必须要有个职业!
    你曾和我说过,你最喜欢的工作就是电视台的播音员。你应该有更好的人生。我已经委托我的朋友Alger联系美国俄亥俄州国际广播学院,并为你交了两年的学费,让你去进修主持人和播音课程。你结业后去Alger主管的中文电视台工作。播音员或主持人才是你一生应该从事的事业。
    你一定很奇怪,自从我和那位摇滚歌星赌博过招后,我的情绪失控,最后导致我惨败并因心血管堵塞而一病不起......
    这是我命里的劫数,那位歌星是上天派来捉拿我归西的使者。我查过了,他姓封,叫封念章。他的爸爸叫封云泰,是前苏联留学回国的知识分子,也是我中学的班主任老师。他妈妈叫章语研,是县第二中学的语文教师。封念章出生后没满月,他妈妈就在饥饿中病死了。封老师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抚养到4岁那年,中国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那个时候我在县文化站工作。我不仅见证了封老师作为臭老九每天被戴高帽批斗,而且我还上台打了封老师一个耳光!那个耳光打的封老师哆嗦着嘴唇,泪如雨下......因为,在班里封老师最器重我,多次表扬我将来能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材。可是我毕业后却成了打手,一个背叛师训,伦理尽丧,狂妄不辨是非的暴徒!后来我听说,封老师无法忍受每日被游街示众的折磨,还有众多学生的背叛,他绝望了。他把儿子封念章放在妹妹家而去投河自尽了......我就是一个混蛋,我就是一个罪人!
    那天在稳赢大酒店赌场,我看到歌星的第一眼就觉得非常眼熟,但我怎么都想不起来,因为太久了。可是我回到家中,不知为何,特别想翻看过去的相册。我一页一页地翻看着那些黑白像片,当我看到中学毕业照片上我和几位同学围着封老师照的照片时,我一下子想起来了,那个摇滚歌星封念章,他是封云泰老师唯一的儿子啊!
    从那天开始,我像精神失常了一样,每天输钱,每天和Deal吵架,说Deal的发牌故意刁难我。
    我的心绞痛,便是因了过去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引起的。人的一生,可以犯错,但不可犯追悔莫及的错!所以,我死后要和那些凶手和犯人为邻,因为我不是一个好人!
    珍重人生,上君!好好的度过每一天。做个好人,一个品行端正,心里充满了阳光的人!
    我爱你,上君!戴上师傅留给你的表,要记住:时间就是生命!
    永别了,臭小子。别忘了清明来看我,把你的业绩讲给我听......

                                                 师傅:王强

                                                         2015年8月20日七夕节

    看完师傅遗留的信,我的眼泪扑簌簌地直流,几乎让我痛哭失声。
    平静下来,我在电脑上查基督教葬礼。我查到了,基督教教堂的圣坛北面是宣读福音的所在,福音的主旨是让罪人忏悔,因此便进一步认为,墓地的北面是为那些需要拯救的罪人而设置的。
    我终于知道了师傅为何把他的墓穴选择在北面,他要像罪人一样在死后仍然忏悔......


 
                                               一来于2016年1月27日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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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评论 评论 (3 个评论)

回复 Lmd 2018-1-8 02:24
一来eli:   
   感谢给读!
敬礼
回复 一来eli 2018-1-8 02:18
Lmd: 不赌不输,有时间幸运。
  
回复 Lmd 2018-1-8 02:15
不赌不输,有时间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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