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石头
几千年来一直蹲在路旁
黑咕隆咚的像个人

它明显有好看的形状
每一处凸凹都那么妥贴
内里纹理肯定更漂亮

它就这么静悄悄
一成不变蹲守路旁
谁也不知道是谁随手扔下的

有多少屁股坐过它
它特别适合各种屁股吧
多少脚践踏，在它身上系鞋带

多少唾沫和雨水降临过
甚至有一天，一条野狗在上面
发现了血迹。它不停地舔啊舔啊

有段时间，一根黄花梨拐杖
在上面默默待到腐烂
一片钥匙锈蚀成一滩浑黄水

石头光溜溜坚守在路旁，仿佛
怀有某种天然使命。它赤身裸体
毫不遮掩。小姑娘们掩面而过

姿势未变，不吭声也不抬脚
从未扒开胸口表露心迹
即使身旁烟头已日积月累高过膝盖

即使那汩浊水里的蝌蚪
早已变青蛙，孑孓变蚊子
不知什么时候活物们都离开了

水洼干了，水草一茬茬都死了
只有石头留下来了。只有
脱掉的那身从未褪色的黑蛇皮

摊开在地上。千百年来
柔软光鲜，日日如新
见过的人知道这衣服料子有多好

所有人都不知道石头下
藏着多少东西。它们或一概恨恨死去
或精疲力尽，面黄肌瘦，口角藏血

或面带谀谄。路边石是忠实仆人
几千年来一直蹲守陵前神道
守土有责，将吠未吠，欲冲未冲

那姿势就够吓人了
千百年来
这厮已吓死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