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人为刀俎  我为鱼肉

11月22日上午九点警察把我提出牢房，叫到审讯室：“镇政府接你回去配合拆迁，案子还没完，你不要离开西红门，我们找你随叫随到，房子拆完回来销案。”

西红门镇拆迁办的翟爱琴和六队的刘希瑞在派出所门口等着我，刘希瑞见我出来说：“曲歌，领导说让你先回现场配合拆房，我们过来接你。”

上车后翟爱琴说：“听说昨天晚上着火后有人偷偷跑回来拿东西，所以赶紧把房拆完，不能让租户进去。”

刘希瑞：“昨天着火后保安都撤了，乱了营了，很多人都跑回来搬东西，还有什么东西说不清了，还是先拆宾馆和洗浴。”

我问：“剩下的东西怎么办？”

刘希瑞：“这没办法，蔡奇一直没走，在西红门盯着那。”

我：“这不等于强拆吗？”

翟爱琴说：“你今天得配合拆房，埋里的东西补偿的时候该怎么赔就怎么赔，着火的事还没完，等房子拆完了你才能到派出所去销案。”

我：“人清出去了着的火，我没有责任！”

刘希瑞：“跟政府没道理讲，幸亏没人员伤亡，要是烧死一个我和闫书记也得进去。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车到了餐饮一条街就看到满街都是人，家具，电器遍地都是。一台大剪子机械在拆着我的房。

到了宾馆门口看见宾馆李金祥和刘原喜在警戒线外站着发愣。

我下了车，李金祥冲我走过来：“曲总，怎么办？房子保不住了？”

我：“是的！一会先拆宾馆。”

李金祥：“这怎么办？东西都在里面。”

刘原喜：“我这也是，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我问李金祥：“你那里昨天清登了吗？”

李金祥：“没有。”

我又问刘原喜：“你哪里清登了吗？”

刘原喜：“什么说法都没有，清登什么？抗着不让他们拆!”

李金祥：“能抗住吗？”

刘原喜：“那也不能就这么拆了呀？拆完了谁还管你？”

我：“恐怕抗不住，蔡奇在这盯着那。”

这时张浩的父亲张体彦和张浩的妹妹走过来了，张体彦问我：“曲总，孩子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这个我也不清楚，张浩还在里面，他们让我出来是配合拆房的。”

张体彦心疼孩子：“租赁合同是我和你签的，能不能跟他们说说让孩子出来，让我进去。”

我：“这事我也办不了，我也不知道他笔录怎么说的。”

张浩的妹妹哭着说：“曲叔，把我哥哥弄出来，花点钱也没有关系。”

我：“这事我也办不了，做笔录之前我和他说了，实事求是说没关系，是政府把电停了，清人后着的火，他要是坚持这个说法应该没事，没有人员伤亡应该不会有大事。”

刘希瑞：“这事找人也没用！”

我：“我一会给闫书记打个电话，让他赶紧叫评估公司的过来清登。”

我又对刘原喜说：“你最好先配合清登吧。”

刘原喜说：“这都拆上了，怎么清登？”

我对张体彦说：“你们先等一等，我估计张浩应该没大事，有事再说吧。”

我转身给闫书记打电话：“闫书记？”

闫书记：“老曲，回来了。”

“回来了。”

闫书记：“昨天万幸没烧死人，今天要拆你那的宾馆。”

“是啊！什么事都往一快赶，我说的就是这事，宾馆和公寓这已经开始拆了，清登还没有登呢，能不能赶紧让评估的过来清登？”

闫书记：“我让老郭过去，我把他电话也发给你。”

“好！”

我和闫书记通完电话赶紧给孩子打电话。

孩子：“爸，你在哪里？没事吧？”

我：“没事，我回健身房了，你没和你妈说着火的事吧？”

孩子：“没说，我昨天看见你被警察带走后我给陆书记打了电话，陆书记说帮着找人，陆书记和我通了好几个电话，一会你给陆书记回个电话。”

我：“好，我今天在健身房这，可能走不了，咱家的房马上就得拆了，你先别告诉你妈，她可能承受不了，回头慢慢再和她说吧，下午有时间你去趟医院看看你妈吧。”

孩子：“好吧。你先给陆书记打个电话吧。”

我：“好！”

我赶紧又给陆书记打电话：“书记,昨天麻烦您了！”

陆书记：“出来了?”

我：“刚出来。”

陆书记：“万幸没死人，昨天着火时，曲歌给我打电话一直在哭，我告诉她没事，只要没死人就没事，弟妹住院了？你怎么不说一声呀？我和你嫂子还说今天去看看去。”

我：“没大事，不用去了，前两天说这几天不忙，就去区医院住院做的手术，原来说是今天出院。”

陆书记：“这事都赶一块了，着火时我也一直在，昨天我给老闫和刘希瑞都打了电话，都说现在找人也没用，蔡奇一直在大兴这盯着那，谁也不敢拿主意，好像着火后他们夜里还开会呢，我想没死人也不会有大事。”

我：“是呀，一是没死人，二是他们清人、停电以后着的火。如果他们没责任我也出不来了。”

陆书记：“没错，行了，你也别着急上火，咱也不缺钱，身体不出问题比什么都强，你先忙吧，我下午看看弟妹去。”

我打完电话走到健身房门前，关鹏志和曲厂长都在警戒线外站着，关鹏志问：“刚出来？没事吧？”

我：“有事，先拆宾馆，然后拆健身房，咱们的房全拆。”

曲厂长：“昨天晚上着完火，好多东西都被哄抢了，后面的公寓里的东西被抢走的差不多了，公寓的空调都被偷走了。”

关鹏志：“着火后乱了套了，好多人跑进去，见什么抄什么，里面值钱的东西估计也都没了。”

关鹏志：“现在东西也搬不出来，都说搬不出来的以后能赔。”

我：“有监控录像和照片，以后再和政府谈吧，镇长说能赔。”

关鹏志说：“今天好多会员打电话要退卡，怎么跟他们说？”

我：“告诉他们现在没电，电脑没法用，等过两天给他们退。”

关鹏志：“好吧！要不要把教练和销售的人怎么办。”

我：“明天我带点钱过来，把教练和销售的工资先发了。”

关鹏志：“好吧！”

宾馆门口停了好多警车，警察在往警戒线外面轰人。我走到宾馆门前看见刘希瑞在门口警戒线边上，我走到刘希瑞身边问：“怎么又戒严了？”

刘希瑞：“公安局长来了，清人!”

我：“哪个是公安局长？”

刘希瑞：“前面戴眼镜的，局长刘禹锡。”

我看见我宾馆西面胡同口有一个戴眼镜的警察正对身边两个年轻警察的警察说话：“下午两点之前把人清光，现在挨个房间登记，人只能出不能进。”

边上一个警察说：“里面正在登记。”

我离他们有6米远，我赶紧在刘希瑞身后，趁朝刘希瑞背对着我，身后警察和保安也没有看我，赶紧拿手机朝公安局长拍了几张照片。

刚拍完照片公安局长就进了宾馆。

随后我也跟着进了宾馆，我从公安局长身边走过，保安以为我也是公安局的人没拦我，上了二层看见有很多警察在楼道里，我对着警察拍了一张照片就上了宾馆楼顶，我站在宾馆的女儿墙上把楼顶的太阳能等设施都拍了照片。看到大街上人山人海，都是被警察清出来的人。

照完相我赶紧下楼把汉城烤肉的屋里屋外拍了照片，然后我赶紧走出宾馆找李金祥碰个头。

回到健身房门口闫书记给我打电话：“老曲，郭旭说歌厅锁着门呢，门口歌厅保安说老板不在，你给歌厅老板打个电话，让他把门开开清登。”

我：“好，我给他打。”

我给刘延喜打电话：“老刘，让你的人开一下门，评估公司的人在你门口呢，你们一下配合清登。”

刘延喜：“都拆上了，还登什么？”

我：“能登多少就登多少吧。”

我给闫书记回电话：“闫书记，歌厅不让拆房，要先把补偿说好再配合拆迁。”

闫书记：“他找死，市里、区里17个部门在这执法，他能抗得住？不配合拆迁补偿也不给他！”

我：“这样吧，我再和歌厅谈谈。”

闫书记：“好吧！”

这时已经快12点了。这时洗浴和张体颜也打电话过来问情况，我告诉他们我也没办法，只能让他们拆，阻止不了，不配合就拘留。

小关过来问：“好，刚才有几个公寓的租户说要退租金才能搬走，否则就不走。”

我：“我先给你微信转5万，退给他们。”

小关边吃饭边打电话退公寓租金。

我看见有个挖掘机在宾馆门前拆房，几百个警察保安把宾馆围着。

我把车停在健身房门口，我朝宾馆走去，到了警戒线外看见在宾馆门上贴有一张纸，因为宾馆的玻璃昨天全被政府砸碎了，所以纸被贴到门框上，我想肯定跟拆宾馆有关，我赶紧用手机朝宾馆拍了一张照片。

为了看清贴的是什么，我要从警戒线东面进去近点拍照，警察不让进，说只能出不能进。

我走到宾馆北面，正好有警察和政府人员要进宾馆，保安拉开警戒线，我紧跟着政府人员进了警戒线，走到宾馆门前我拿相机把门口贴的照了一下就进了宾馆，进了宾馆我直接上到楼顶平台，我仔细看手机的照片才知道是西红门镇政府贴的公告，限今天腾退房屋的通知，其中有不配合既被拘留的恐吓。

回到健身房我把腾退通知内容和小关和曲厂长说了，同时也通知了院里所有租户，政府不给时间搬东西，要抓紧时间把重要的东西搬走。

大概3点，我爱人打电话问我：“昨天着火了？发生这么大事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说：“没事！怕你着急，没有死人，没大事。”

我爱人：“刚才陆书记看我来了，他以为我知道了，跟我说宾馆昨天着火了，还说咱家房要拆了，我说我不知道。”

我安慰她说：“是的，拆就拆吧，省的以后劳心。”

我爱人：“我心疼游泳馆，累了一年才建好就拆。我现在过去吧。”

我说：“你别过来了，刚做完手术，走路也不方便，别再折腾出问题来。”

我爱人：“我在医院不踏实。”

我说：“要不你先回家，我正在往家拉东西，你在家就给曲厂长开下门。”

我爱人：“那我先回家吧。”

我刚放下电话李军祥过来了：“曲总，开始拆宾馆了，怎么办，还没清登，说明天拆健身房。”

我说：“评估公司人呢？”

李军祥：“没看见，现在拆前面呢。”

我说：“现在只能，多拍些照片，到时谈补偿用。”

李军祥：“我拍了，问题是东西都埋里了怎么办？”

我说：“这只能到时谈了，他们说到时候会赔，但是不好说？”

路北有一群人在拆我家变压器，我看路中央西红门镇副镇长宗文浦马路中间指挥。翟爱琴和张启亮都在那里，其它政府的人我不认识，其实当时宗文浦我也不认识，我拿手机赶紧给他们拍了照片，然后我就回健身房。

5点左右，我看见张浩在宾馆前面，张浩看见我过来：“曲叔，他们放我出来了。”

我：“什么时候出来的？”

张浩：“刚出来，我看宾馆都拆了，我那是不是马上要拆？”

我：“你那可能明天拆。”

张浩：“我得先租房去。”

我：“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现在也没有办法。”

张浩：“那我先租房去，要不然明天我爸妈都没地方住了。”

我：“好吧，你赶紧去吧。”

我走出健身房，看到宾馆已经被拆了，屋里所有东西都被埋里面了，这时已经六点了。

我回到健身房，关鹏志说：“评估的来过，说明天再过来清登。”

我：“明天房都没了，清登个屁，听天由命吧。”

我给闫书记打电话：“现在都拆着呢，没法登了。”

闫书记：“有个事，好多会员找队里来了，说健身房老板跑了，现在维稳呀，你先筹点钱把会员钱退了，要不闹到镇里，补偿的事给你搁着。”

我说：“好吧！”

时不时的有健身会员问退费的事，我们告诉他们过两天退。

23号早晨整个大院全部拆平了。

六．销案和交房条

2017年11月23日下午派出所民警给我打电话，让我24日下午三点去派出所去销着火的案子。

24日三点到了派出所，民警让我在一张纸上签字，上面大概意思就是2017年11月21日发生火灾，没有人员伤亡，现在安全隐患已经消除等等。我签了字就走了。

出了派出所，闫书记给我打电话：“老曲，还要签个东西，你到拆健身房的钩机那里等着，老郭在那里等着你那。”

我：“好吧我过去。”

到了健身房的废墟前，没看见郭旭，从挖掘机上下来个建筑工人模样的人问我：“你是房东吗？”

我：“是！什么事？”

这个人拿出一张纸：“闫书记让你在这签个字。”

我拿过来看这上面是个空表，我问：“空表上签字合适吗？”

这个人说：“你要是不签没法补偿。”

我犹豫了，我觉得还是给闫书记打电话：“闫书记，这个条是空表，空表上签字合适吗？”

闫书记：“没事，这是程序，签了字才能评估出报告，不签老郭那就不评估，你这就补偿不了。”

我：“什么时候赔？怎么赔？都没个说法，我签了字，政府拖着不赔怎么办？”

闫书记：“老曲你放心签，这事包在我身上，一个月之内补偿款就到位，他要拖着不赔我去找他们。”

我：“好吧！那我就签了，后面补偿的事您就多费心了。”

闫书记：“你放心！”

我拿出笔准备签字，这个人说：“你就签个字就行了，日期什么的就别管了。”

我签上名字，2017年11月24日也写上了，怕万一他们不赔，日期能证明房子拆了后签的字，将来诉讼能证明是先拆的房后签的字。

签完字，我开车回家了，后来政府把这个空表改成了交房条，闫书记也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