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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刺刀与爱情》(2)

已有 1397 次阅读2010-11-11 04:38 |系统分类:文学分享到微信

     (长篇小说)《刺刀与爱情》(2)
                                               (2010正在修改版 )

                                           张凤林 

                               第-章 (2)

 

多少年以来,你还是第一次这么闲适,这么平静地躺在床铺上长时间的睡午觉。既然已经离开了连队,离开了边防施工生活,作为伤病员平静在躺在了陆军医院病床上,你也只能在闲适中按医院的作息时间随遇而安了,用不着去关注户外那冰天雪地,用不着去思考自己无法解答的点点疑题,也用不着为那些云里雾里的人间故事去劳神费心思了,就安心睡个午觉……你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磕睡,似乎把多少年的疲乏和劳累都集中在这个中午了。你始终生活在梦里,梦中的你似乎划着小船驰向了陌生的峪谷,山清水秀,碧波荡漾,山梁上放羊的汉子也在那里放开嗓门唱起了陕北信天游,又是那一曲“青线线哪个兰线线……”又是那句“一十三省的女儿哟,唯有兰花花好……”梦中的你划着小船,寻着歌声追寻了过去,你追哟,追哟,始终是仅能听到歌声,却到不了歌唱者跟前,也见不着兰花花……你的梦总是那么恍惚,时而是山,时而是水,是而是云雾,时而又是云雾中传来的歌声,你几乎被神奇的梦境折磨得筋疲力尽,由于太累,你出汗了,身上湿湿的,粘粘的,你觉得自己似乎被淋了一场雨,身上不仅是汗珠,也有水珠……一滴水珠,便是一串笑声,怎么有那么多的笑声?你从笑声中蓦然间清醒了过来,渐渐的明白了,这笑声不在梦里,而是病室里其他病友的笑声。你巴眨着眼睛,侧了身子在病室里瞅了一眼,但见马车夫坐在他的病床上瞅着你,连眼泪都笑出来,再看床那边,墙角病床上的独眼龙,已在病床上笑弯了腰,你再在病室里瞅了一转儿,但见铁拐李、马指导员也望着你开心的笑,病室里的欢笑声一片哗然,你见大家都在笑,也便跟着笑。你笑了笑,觉得这笑声似乎不对味儿,是不是自己犯了什么过失,是不是……你挣扎着在病床上坐起来,左瞅瞅,右瞧瞧,仍不知所以然,便又跟着大家伙在一起傻笑,满病室都是你们的笑声。

你们病室的房门被从外边推开了,门外的走廊里,也响起女孩子们压抑了心绪的咯咯咯的笑声,她们的笑声甜似苹果。你随着笑声把目光向门口瞥过去,但见三个女孩子叠罗汉似的,把头从门框的墙背后伸过来,望着你丢来一串开心的笑,见你瞅她们,便都把脑袋缩回去。她们三个女孩子中,你只认识其中一个姜护士,其他两个你只看清一个穿军装,一是病号服,年级都在十六、七岁,似曾相识,却没见过。直到连眼泪都笑出来了的马指导员向着门口喊了声:“兰花花、姜护士、小王护士,你们都进来。”门外的那一串笑声才由近而远的消失了。

这笑声悠惚间把刚才那一对对既陌生又似曾相识的黑水晶般的眼睛,连同你的思绪一同揉向了你那遥远的梦里,梦里的草原,梦里的小毡房,梦里的奥西…… 你似乎又回到那个温柔而又甜蜜之夜了,忽有马蹄般的脚步声叮当响起,你的梦,你的甜密被脚步声敲碎了,当你从思绪里醒悟了的时候,但见护士长迎着笑声来到你们病室。她进来后,只瞅了你一眼,也顿时笑出了眼泪,笑弯了腰。你这才意识到笑料的根据一定在自己的身上,你却不明白自己的哪一个部位,因何而成了大家的笑料……正在你无所适从的时候,护士长忍住狂笑引起的腰痛,从军衣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递给你,让你照照自己的脸……这脸,这脸…… 你无论如何都没料到,你那张清秀的面容上,已被盖满了椭圆形的玫瑰色“红戳子,”起初,你还为脸上被盖了这么多“红戳子”而纳闷,当你蓦然间明白了这些印记是口红色彩的时候,你哗的满脸绯红,赶紧爬向了病床把大花脸埋在了枕头上,用枕巾在脸上擦抹的同时,恼怒的说道:

“谁这么缺德,与我开这种玩笑。”

“有人与你开这种玩笑是你娃的福气”,独眼龙酸溜溜地说道:“你问问病室里这些老不死,看谁享受过这种桃花运?你刚入院才几天,竟然有三个花容月貌的大姑娘给你脸上盖了这么多红戳子,把你给号下了,老子如果有这种福份,既便是作鬼也风流,也心满意足了,那里还顾得上再怨天怨地?”

马车夫也笑着说道:“能不能碰上这种桃花运,是先世里修下的,你看独眼龙那个德性,满脑袋的汤汤水水,还想作梦娶媳妇,你看把他想得美的。”

“老子与二十四床说话,怎么又把你的马蜂窝捅了?你何必总与老子过意不去?”独眼龙嘴不饶人的说道:“老子的德性怎么了,脑子里有汤汤水水,你看见了,老子做梦娶媳妇又有什么不好?老子的一举一动把你的什么吃屎的路给挡住了呢?”

你见你一句话引起独眼龙与马车夫的一场嘴仗,也就不再说什么,病室里的笑声也平息了下来。你拉起枕巾继续擦抹着脸上的印记,直到陈护士用脸盆端来了洗脸水,在温水毛巾上打了香皂,让你还原了你的本来面目。陈护士端了洗脸水与护士长苦笑着离去后,你也情不自禁地苦笑起来。

你斜对面病床上的铁拐李,苦笑着对你说:“陆军医院就是这样,都是伤病员,成天在病床上躺得无聊,便自己给自己找乐趣,你在医院里住得时间长了,慢慢也就适应了。”

你望着铁拐李感激地一笑,开始与病友们闲聊起来。

 

在病床上闲聊中你才知道:铁拐李李新民,是一位在人生旅途上辉煌过,被报刊歌颂过,受过广大崇敬英雄者拥戴过的当代英雄,然而辉煌过后,被报刊歌颂之后,接受过崇敬英雄者拥戴之后的伤病员铁拐李,面对腿部伤口不断感染恶化与截肢手术做了一次又一次的局面,他除过伤心绝望,还能再有什么呢?

据介绍,铁拐李是独立师汽车连的班长,他参军多年,在部队股役期间,始终把连队建设和完成任务作为自己的历史使命,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数年如一日,为祖国和人民做着革命军人应有的贡献。正因为如此,他多年连续立功受奖,获得好评,既就是在万众拥戴的荣誉面前,他仍然谦虚谨慎,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总是大公无私,克已奉公,时刻准备把自己的一切,都贡献给祖国的壮丽事业。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部队在接到上级让他们开赴青、新边界,预防可能出现的新疆民族分裂主义分子再次打出“东突厥斯坦国”旗帜再次叛乱的任务后,才把在暴风雪中翻越冰大板运送弹药的艰巨任务交给他去执行。谁都知道冰大板的公路是由常年不化的坚冰铺成的,到了冬天,落雪向冰面上一覆盖,这条路完全成了大滑板,可怕的是这危险的路径,又是盘山而上,最险要处,一边是悬崖,一边是万丈深渊,略有不甚,开车者与车,便同时被滑向万丈深渊,被摔得粉身碎骨。铁拐李领受到任务后,知道这是组织对自己的相信,在向连队写了保证书的同时,对车辆的机械性能进行了严格检修,对防滑链进行了加固,才开着装满炮弹的车辆,跟随部队缓缓行进。部队过冰大板,是徒步前进,队伍跟着队伍,沿着山崖下的冰路,手拉手前进。而他,开着车,拉着弹药在冰路上行进,困难到极点。部队是从南坡上山,到山岗上后,他略作休息,待徒步者与他拉开一公里多的距离后,他才开着车继续前进。下山途中,在冰雪陡坡上,汽车突然失控。竟管他手闸脚闸一起刹,汽车仍然向万丈深渊边沿滑行,在这紧要关头,如果打方向盘,让汽车头碰山崖,或许能刹住车,然而,他拉运的终究是弹药,略有震动,都可能引起大爆炸。当时,前头部队已步行下山,万丈深渊下的峡谷中,正是部队的宿营站,按时间计算,头前部队该到峡谷中了,这车弹药如果连车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如果打正方向,汽车在冰路上自由滑行,汽车必然冲进正在冰路上行军的人群中,造成伤亡的绝不是十个八个战士……在这紧要关头,不容李班长多想,他毅然在关了油门拉了手刹的同时,端着三角木跳出驾驶室,飞身扑向继续向前滑行的汽车轮下,用自己的腿胯顶住三角木,迫使向前滑行的汽车渐渐刹住车。押送弹药的战士以及在车前不远处行军的官兵看到弹药车化验为夷的情景后,个个惊呆了,紧接着,大家又一齐拥向倒在血泊中的李班长。李班长虽然浑身是伤,为保护弹药车,也失去了一条腿,当他从昏迷中醒来后,第一句话就问道:“弹药车呢!弹药车、弹药车……”他听到哭泣的战友向他讲叙了弹药车完好无损的消息后,他再次昏迷过去。在病床上,他昏睡了好几天,当他苏醒过来后,发觉自己还保留着一条腿,便宽慰地笑了。面对他的笑容,守护他的领导和战士,没有个不落泪的。

李班长的英雄事迹很快见报,独立师及省军区也为他记了一等功,庆功喜报也是由部队首长亲自给他送到病床跟前宣读的。面对各种荣誉,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慰问信,他虽然喜悦过,然而,当他的伤口再次感染化脓,形成骨髓炎之后,医院一次次给他截肢的时候,他的心灵上渐渐朦上了阴影,他的妻子翠翠,竟然千里迢迢赶到医院,向他提出的第一个条件,就是要与他离婚,离婚的理由……翠翠说:“她是嫁丈夫,不是嫁英雄,与这么一位残缺不全的男人在一起生活,有什么意思……”当时铁拐李还没从茫然中反映过来,翠翠已经在病房里大闹起来,又哭又叫,不是医院保卫科前来干涉,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结局。从而,铁拐李虽然是英雄,他心灵深处已经被不可理解的生活现实所刺伤,心灵上的伤疼压得他连气都喘不过来……

劝阻住铁拐李,陈护士又到别的病室去忙工作,你们都在病床上安静地躺了好长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独眼龙才打破沉默,隔床对你说道:“二十四床,我的小兄弟,从表面上看,你的伤情比我们好些,而实际上,你他*的受的是要命的伤,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的,还乐观个求。”

自从躺到二十四号病床上,你并不乐观,见这位老兄口出此言,你不知如何回答他。就在这时,刚才还在伤心的铁拐李,竟然又在叹息中从床上坐起来,说道:“我们这些人,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无论乐观,还是悲观,都是自己给自己开心或过不去。二十四床,你刚来不久,还不知道老龙的德性。别看他是个好战分子,时而与人斗嘴,可他自己,却经常发神经,情绪不好的时候,黑天半夜大闹个没完没了,比疯子还疯子。”

独眼龙不服气地笑骂道:“老子比疯子还疯子,你们***象什么?情绪不好的时候,大闹起来比老子还厉害。”独眼龙在笑骂声中也从床上坐起来,下了床,扶着床来到你的病床跟前,乐呵呵地对你说:“二十四床,老子是个粗人,说话直来直去,你别往心里放。象咱们这种伤病员已经成了这种德行,今生今世也别妄想讨女人的欢心,更不要想讨老婆。你看老李***,他比谁都积极,负伤前就结了婚,现在可好,当英雄接受拥戴的罗鼓声还没有平息,他老婆就千里路上闹到医院要离婚,图个啥?”

铁拐李被独眼龙几句话挖苦得生了气,侧过身面向墙壁去看书——好一个李班长,他虽然已经伤残到如此地步,仍然在钻研汽车修理技术。

闭目养神的马指导员,不紧不慢地接过话题说道:“老龙,不管怎么说,你也算个英雄,你们师,也给你记了一等功,我劝你还是冷静些,少作些无法实现的好梦,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休息一会儿。”

你觉得马指导员话中有话,却不明白他有何所指。独眼龙在马指导员面前,还比较老实,经马指导员如此一说,他才乐呵呵地笑着回了自己的病床。他到病床上后,从枕头低下取出一叠报纸、信件、照片,让一直在中间病床上看连环画的马车夫递给你,你接过这些报纸、信件、照片准备看时,胳膊却酸麻无力,拿不起来,看到这情景,独眼龙扶着床头来到你的床跟前,向你床边上一坐,拿起报纸和照片,给你介绍起他的先进事迹来。

原来,独眼龙负伤前是边防师特务连的侦察班长,他不但模样长得帅,武艺也高强,一九**年参加全军在济南军事大比武时,不仅荣获过好成绩,还受到过参观大比武的贺龙元帅和罗总长的接见。一九六九年春天,珍宝岛事件发生后,新疆的“东突”民族分裂主义势力认为时机成熟,计划发动叛乱,为预防苏联百万大兵压境的同时国内也燃起叛乱者的战火,他们师奉命开赴新疆地区,临出发前,为了部队移防的安全,师长决定把一大批过期雷管就地销毁,销毁过期雷管的任务下达给特务连之后,连里决定让他这个侦察班长组织实施。老龙作为王牌师特务连的侦察班长,把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来了,销售过期雷管的任务让他组织实施,在他看来,都有点杀鸡错用宰牛刀的感觉。然而,他作梦也没料到,就在执行这次任务中,在作业现场实施时,因导火索潮湿中途息火,出现了哑炮,当他带着助手去排哑炮时,却出现了意外,老龙终究是侦察班长,眼明手快,在火光一闪的瞬间,立即用自己身体护住他的助手。那堆雷管在他胸前爆炸了,他当场倒在血泊中。由于他身手快,他的助手以及与助手一起工作的战友的生命保住了,而他……当时,老龙从头到脚,已完全变成了血人,特务连长一见发生意外,伸手在老龙胸口一摸,还有点热气,才背起血肉模糊的他,一口气跑到师部医院。经抢救,老龙虽然保住了性命,终究伤势太重,面容被毁,一只眼珠被炸飞,前胸、胳膊、腹中到处都是弹片,双手重伤,腿被炸断,脑神经在震荡中也受到损伤……老龙脱脸后,被从师医院转到陆军医院继续治疗,失却了左眼,被安装上假眼珠,在这同时,他们师党委也给他寄来立即喜报,不多久,报纸上再次刊发了对他先进事迹的专访,从而他这位英雄的大名在军内外传扬开了。

 

听罢独眼龙的自我介绍,不等你表态,一直侧身在病床上看连环画的马车夫,却冷不订说了一句:“二十四床,你别听他瞎吹。”

“哦……”你一愣。

独眼龙不依了,红脖子涨脸地面对马车夫吼道:“你他*的是啥意思?难道给老子的记功证书,是假的不成?”

马车夫这才放下手中连环画,不紧不慢地侧过身望着独眼龙,说道:“你这立功证书不假,报纸上吹你的文章也是真的,可是你这个人……付出那么大的代价,勉勉强强弄了个立功受奖的金字招牌,却不珍惜它,竟然……下面的话,你还让我接着说下去?”

独眼龙这才紧忙双手抱拳作揖道:“老子服了你这张嘴了,行了行了,大家都休息,你用不着向下说了,只要你不损老子,老子也不向二十四床揭发你这位英雄的老底儿。”

望着这情景,你直纳闷儿。

马指导员抿着嘴只是个笑,笑够了,才说道:“老龙,你就回床上休息吧,让大家都安静的睡个午觉好不好?”

独眼龙虽然嘴不饶人的继续唠叨着,也只好知趣地拿着报纸、信件、照片回了他的病床。马车夫躺在病床上继续看他的连环画,病室里静下来,大家都开始午休,你也就在病床上摊平了身子,却又感觉到了尿憋得难爱……你是卧床伤病员,你下不了床,而同室的又都是重伤病员,你突然觉得,卧床不起之后,最不好处理的,原来是拉屎拉尿的问题。

晚上,陈护士值夜班,十点钟息灯后,她拿着手电筒,脚步轻轻地到病室到来查房。她先到独眼龙病床跟前,为他盖好被角,又到铁拐李和马指导员及马车夫病床跟前看了一转儿,才脚步轻轻地走近你的病床,站在你病床跟前,沉默了好一会儿,把尿壶从床下的小凳儿上提起,缓缓的给你递进被窝,放在你两腿间……她什么也没说,直到你撒过尿,她才提着尿壶出了病室,过了会儿,又提着冲洗干净的尿壶回到你病床跟前,放回床下后,轻轻地从床头架上取过毛由,为你擦去额上的汗珠。她在你病床跟前默站了很久,才缓缓的离去。从始至终,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这天晚上,你失眠了,很久很久,都睡不着,黎明前夕,你发觉泪水早就打湿了枕巾。当你把湿了的枕巾拉下来向枕头低下藏的时候,天知道马车夫什么时候醒了,他已经坐在病床上,点了支烟默默地吸着。你只好把头又落在枕头上。原来,铁拐李、独眼龙、马指导员都没睡觉,有的默坐在病床上,有的斜依在床上吸烟。他们见你已经发觉了他们的举动,马指导员才叹息着说:

“二十四床,你刚刚开始病床生活,还不了解伤病员这三个字更深层次的含意。咱们这些人,自然包括你在内,都是为祖国为人民的利益,做了些奉献的现役军人,在社会上,千千万万的人们都崇敬我们,向我们学习,军内外的领导机关,也借助向我们学习的东风,把国防建设事业和社会主义革命事业向前推进,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现在……唉,至于我们这些伤病员今后……我在这个病床上已经躺了八年了,听起来,时间长了些,可是,在这个病区中,住院时间还有比我长得多的。既然来到这个地方,你必须学会适应环境,学会在伤病员人生旅途上想办法怎么继续活下去。”

独眼龙也在叹息中开导起你,他说:“人生在世,作为男子汉大丈夫,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提得起,放得下。我们虽然身负重伤,也落了个肢体残缺不全,或许还可能随时告别这人世间,去向马克思他老人家报到。这有什么了不起,谁都有一死,象我们这些人,既就是突然死了,也没虚度自己的年华,也死得值。”

天亮了,送药的护士进了病室,说话者才都收住自己的话题。原来,前来送药者是姜护士,她推着药品供应车进病室时,脚步轻轻的,到了病室后,见你们都早早醒来,有的还坐在病床上,便顿时微笑着开起玩笑: 

“怎么,都想媳妇了,睡不着是不是?”

“是想媳妇了。”独眼龙接过话题回应道:“我让你们给我开一瓶固精丸,你们不给,害得我老是做梦娶媳妇,梦中遇到好事时一声笑,把大家都吵醒来了,大家一醒来,把我的好梦也给搅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姜护士笑着说:“你又梦见谁了。”

独眼龙巴眨着独眼狡猾地一笑,说道:“除过你,还能有谁?”

姜护士也不生气,继续笑着说:“你尽做这种梦,我倒不埋怨你,就怕你媳妇的鬼魂知道了,跑到医院,掏了你仅有的那只眼珠儿。”

独眼龙乐呵呵地笑起来,说道:“只要夜夜能有这种好构当,即就是两只眼睛全瞎了,也值得。遗憾的是,梦中的你一出现在与我拜花堂的地方,竟然变成个大马猴,把参加婚礼的人都给吓跑了。”

姜护士把药杯给独眼龙放在床头柜上,笑着说:“只怪你太坏,没修下德行,所以,我这位大美人儿一到你梦中,也变成大马猴了。以后学乖点,见了我们多叫几声大姐,求我们给你治疗时,在你丑八怪脸上少留点伤疤,说不定,你出院后还能真的拜一次花堂,完一次娶媳妇之梦呢!”

她开始给独眼龙打针,一针扎下去,独眼龙“哎哟哎哟”直叫唤,她才接着笑着说:“以后学老实点,晚上再做梦娶媳妇,你大姐一针扎断你那坏根根。”

姜护士话还没说完,你们都“轰”的一声笑起来。

姜护士走了,她临出门时顺手关了病室门。你的临床马车夫虽然话语不多,却总喜欢与独眼龙斗嘴,送走值早班的姜护士,他又不紧不慢的唠叨起来:

“老龙,你瞎子也算个英雄嘛,说话怎么老没个正经?你这么流理流气的,不怕给我们英雄的称号上摸一把黑?”

“你他*的……”独眼龙正要反拨马车夫,送早餐的陈护士推着饭车来了,他才收敛住自己。

晚上,马车夫才小声告诉你,独眼龙也算个高干子弟,他爹妈都是新疆自治区厅局长级干部,文革开始后,被红卫兵揪出来打倒,关进了“牛棚”。据马车夫告诉你,独眼龙自小是跟着在牧区的奶奶家长大的,别看他是高干子弟,实际上比大老粗还大老粗,他在部队服役期间,他奶奶在临近牧区的建设兵团农场为他说下一房媳妇,事先没告诉他,直到他回老家探亲时才让他与那女娃子见面,天知道独眼龙把那女娃子怎么了,也不知他给人家说了什么,他探亲结束后回部队不久,那女娃子就在她娘家门口的鱼塘里投水自尽了 ……

独眼龙听到了马车夫与你的说话声,虽然在病床上翻来覆去,把病床压得咯吱吱乱响,却没吭声。他竟无声的哭了,这天晚上,他哭得好伤心好伤心。

 

陈护士连续上了一星期夜班,每天晚上,她总是在查房期间,给你端送便壶,又为你擦汗抹泪,后来,她索性在查房时端着小凳儿坐在你病床跟前,问你负伤后的各种感觉,接下来,便是沉默与思考。她值罢夜班,星期一上白班后,一大早又出现在你们病室中。她是陪着查房军医一起来的。在军医为你检查时,她寸步不离,军医开出几份检查单,她连续几天用平板车推着你去作检查,就连各种检验单也是她亲自取回来的。

检验结束,军医得出结论:你负伤后历时已久,颈椎错位后已经长愈,再作手术整骨,效果不一定好,成功率最多百分之三十,说不定还有生命危险,唯一的办法是保守疗法,用药物与针炙的方式,替你消除截瘫症状,使你逐渐恢复下肢功能……病区还决定,军医会针,拿出治疗方案后,具体针炙实施任务由陈护士承担……当时,你的截瘫症状已经明显,不但腿脚麻木,就连双臂也乏困无力,因截瘫而导致心脏功能受阻,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为了活下去,你除过接受病区保守疗法方案的决定,再无他途。你接受了这种方案后,陈护士却突然连续三天没来上班,你只好耐心等待。在期待的日子里,你从姜护士及护士长嘴里断断续续地听说,陈护士年仅十九岁,对针炙学已有较深的造诣,经临床应用,她已经使多位疑难病症患者从死亡线上捡回一条命,重新返回工作岗位……听到这些议论,你更急切地盼着陈护士早日开始为你实施保守疗法方案。三天后的早晨,她才第一次端着治疗盘儿,出现在你的病床跟前……

经常到你病床跟前来的,有一位隔壁病室的金大个,他是兰州郊区人,参军后在空军地勤服役,在农场操作铡草机时,右手被飞转的机轮齐查查切去,经过治疗,虽然外伤好转,因当时消毒不严,患了血液感染方面的疾病。他听说你的部队就在他家乡临近处,便经常到你病床跟前来坐坐。他算轻伤员,住院时间长了,养得白白胖胖的,从外表上看,根本算不得伤病员,然而,据你的邻床马车夫说:这个金大个,外强中干,别看是轻伤,说不定哪天一天,突然暴发,一命乌呼了呢!

耳朵耳朵,也是你住院后新结识的病友。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据说,住院已经很久了,病区的伤病员,却不知他患的什么病,问医生护士,也问不出结果。他这个人,没什么特征,仅仅其长像特别象苏联电影故事片《列宁在十月》中那个“耳朵耳朵”的角色,大家就把他叫“耳朵耳朵”,时间久了,耳朵耳朵,也便成了他的姓名。这位耳朵耳朵,经常到你们病室来,他一进病室,便径直来到你病床跟前,有意拨弄几下他的耳朵,逗引你发笑,然后又给你说起军区农场的各种新闻。时间久了,你才知道他是后勤农场的职工,他患的什么病,为什么住进医院,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唯一能说清楚的,只知道凭感觉,他头晕一天比一天加重。

经常到你病床跟前来串门儿的唯一女性伤病员,就属年仅十七的兰花花了。自从那天你午睡时,兰花花与姜护士、王护士趁你熟睡期间玩了那场恶作剧的数天之后,正在陈护士给你作针灸治疗期间,她才跑到你们病室门口向里面探头儿,头伸进来一望,又缩回去咯咯咯的笑一阵,你随着笑声向门口一瞥时,正赶上她把头再次向里探望,你看到的是她那一张令你惊喜的鹅蛋形脸上那对乌黑迷人的眼睛和略微张开的红嘴唇……你恍惚间觉得你重新看到奥西了……直到马指导员叫她进来,她才一闪身进了房间,坐到马指导员病床边上,与他说话儿的同时,目光老向你这边瞅。马指导员告诉她你是新来的二十四床,她友好的向你点点头。当你友好地对她一笑时,才又多瞅了她几眼,但见樱桃红的细线羊毛衫紧贴在她身上,清晰的勾勒出她那完美苗条的身材线条,丰满的臂部和高高隆起的胸部显示出她的早熟……你越瞅越觉得她好象是从你身边永久消失了的奥西,是奥西复活了,回来了……她见你微笑的望着她,便落落大方地来到你的病床前,默默站在一旁观看陈护士给你腿上扎银针……这是你第一次这么亲近地见到兰花花。当她坐在了你病床边上很腼腆地对你一笑,又娇羞地侧过脸观看陈护士为你扎针地同时,总时尔心猿意马的用眼角的余光偷视你的时候,你回味着奥西,望着兰花花,心猿意马地开始在心灵深处编织起甜美的梦。一种很特殊的心绪渐渐的于不知不觉中从你心头上萌发出来,你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心绪,你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你只意识到,这感觉是一种愉悦,这心绪是支配你的感觉走向愉悦的桥梁;更使你觉得奇妙的,随着你在心里默默地对她很投入地给于关注的时候,不仅视线的感觉使你感受到了愉悦,你还感觉到了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清香;更准确地说,这清香是你从未注意到过的那种女人气味。这气味不同于鲜花的芳香,不同于大自然清新空气的清爽,你渐渐地感悟出来了,你感受到的愉悦,在很大程度上,是这种很特殊的,你从来没有体味到过的气味在你的体内、在你的感觉中、在你的心灵深处渐渐地转换成一种力必度的。这种力必度便很快地深深地吸引住你,攥住了你的心绪。你能感觉得出来,点燃你心灵深处力必度的火源不仅仅是那种令你心旷神怡的气味,另一种成份便是来自那对时而向你偷偷一瞥的眼神。她的眼睛是美丽少女那种必备的眼睛,镶嵌在这双大眼睛中的那一对黑水晶般的眼珠儿,是你窥视她心灵的窗口。你透过神奇而又埋藏着诸多秘密的窗口,渐渐地感悟到了比那种神奇的气味更使你愉悦的感觉。还有她那偷视你时神密而又娇羞地一笑,以及一笑时她那红樱桃般的小嘴唇两边的那一对小酒窝,都成为了把你引向瑕想、引向愉悦、引向神奇感受的金钥匙……有史以来,你除过奥西还是第一次这么很投入地关注女孩子,这么很用心绪地感觉女孩子。你能感觉得出来,她也在很投入地关注你、用心绪感觉你。她在用娇羞目光偷视你时,在那一笑间于床边上悄悄地把身子贴近了你的同时,又用她那双清爽而又冰清玉洁的双手轻轻按住你的腿部,为陈护士帮忙的时候,于其说她按住你的腿部是在为陈护士帮忙,还不如说她是在用她那软绵得象绸子一样的双手给你在腿上轻抚。这种下意识的接触与抚摸是轻轻的、轻轻的,轻的似乎脱离了你的肌肤,你却能感觉到这种轻抚已形成了一股电流传遍你的全身。你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你的心绪在她那双神奇的双手的抚摸下已经燃起火花来,这火花,有那种神奇的气味的因素,有她那娇羞默默间偷视你时一笑的因素,更多的还是她的心灵对你心灵的呼唤……你回想起了科西河草原那个令你陶醉的毡房之夜,使你联想到了奥西……这些诸因素在你身体上以及心灵上渐渐地燃烧起来了,你的兴奋以及处在了疯狂的边缘……直到这时,陈护士才忽然在你腿上轻轻拍了一把掌,苦笑着小声说道:“放老实点。”也就在这个时候,兰花花也脸一红,嗖喽一下溜下你的病床边沿,快步儿离开了你的病室。直到兰花花走了后,陈护士才嗔怒地瞪了你一眼,又噗哧一声笑起来,你的心绪,也在陈护士这一笑中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自从这次与兰花花的近距离接触之后,她便成为你心灵上的影子,你睡觉时想着她,吃饭时想着她,如果有一天见不到兰花花,你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兰花花却象摸透了你的心绪,她很快就掌握了陈护士为你治疗的规律,只要陈护士一进病室,她便后脚跟进来,一边在旁边观看,一边给陈护士打下手,时间久了,她竟帮着陈护士开始给你捻动起停留在穴位上的银针……仅仅过了两三天,她便在晚饭后就常到你们病室来逛游。你是卧床者,金大个和耳朵耳朵都是能下床走动者,当他们几位在你们病室组成打扑克班子时,总是由兰花花与你当对家。你们四个人,经常一摊开扑克摊子,便忘记了作息时间,直玩到晚上十点钟息灯时,值班护士来催赶他们,兰花花才与金大个和耳朵耳朵一同离去。第二天,只要一有空儿,她必然又来到你们的病室里,坐在你病床边沿,没完没了的向你寻问着在北国前线的所见所闻。

第四个到你们病室来访较多的,是一位轮椅战士。据说,他在医院里已经住了三年多时间了,因腰椎骨粉碎性骨折时中枢神经完全损坏,他的下肢截瘫,根本没有洽愈的希望了,向临潼疗养院送吧,他负伤的原因,是在团部当通讯员期间,给团长家修造鸡窝时,因院墙倒塌所致,算不得因公负伤致残,没资格去疗养院,又不能回部队,更无法就此复员回家,他只好在陆军医院一直住下来。在与他的交往中,你才知道他的情绪极为低落。在他看来,都是远离家乡当兵,其他人不是英雄就是模范,而他自己,伤残成这种样子,其原因仅仅是为了给团长家修鸡窝所致,知道者是团长派他去的,不知情者,都说他是为了巴结团长所致,到了这种地步,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活下去。听到这些,你虽然为他的前途和出路担忧为难,也只能尽量开异他,劝他向远处看,即来之则安子,在社会主义国家,祖国和人民绝对不会抛弃任何一位在人生旅途上遇到危难的中华儿女……在开导轮椅战士的时候,卧床不起的马指导员总是插空儿给你帮腔,轮椅战士被你们说高兴了,才摇着轮椅回他的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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