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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刺刀与爱情》(5)

已有 1198 次阅读2010-11-11 05:00 |系统分类:文学分享到微信

(长篇小说)《刺刀与爱情》(5)

                   (2010正在修改版)

 

                                        张凤林  著

 

 

                              第-章 (5)

 

无论你们在病室里怎么闹,怎么笑,怎么玩,马指导员却始终是那副老样子,别人大笑时他微笑,别人欢乐时他苦笑,别人痛苦地他沉默。时间久了,你才从他的一举一动中感觉出来,他平时虽然总在微笑,而他的内心深处却始终在流血。

据介绍,马指导员是白帽城的白帽村人,当兵前是伊斯兰教门中人,一当兵,就在某县中队服役。他当兵时所在的那个县,是多民族杂居地区,因历史的原因,社会情况极为复杂。他是位人民卫士,一方面承担着保卫人民利益的责任,另一方面,因了他伊斯兰教民的身份和教门门官的因素,在组织安排下,经常与那些披着探亲外衣,披着宗教外衣,披着和平使者外衣的海外来客周旋。他的工作是很有成就的,组织上论功提升,才把他从战士一级级提升到县中队指导员的职位上。按规律,他娶妻生子,家庭生活也过得和睦美满。在现役军人的人生旅途上,马指导员是位一帆风顺者,象他这种事业、家庭双顺利者,确实为数不多。面对收获,作为农民出身的他,也曾暗自在内心深处心满足过,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意外的事件发生了,那场曾经使海内外震惊的由极端宗教主义势力和极端民族主义势力与其它国内外反动势力发动的叛乱风潮,不但在他平静的生活环境中搅起惊涛骇浪,在平息那场风浪中,他也为之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作为在特殊环境中担负着特殊使命的马指导员,他早就风闻到这场风浪的血雨腥风气味儿,他不但把自己的感觉用文字报告给上级,还在县中队从思想到物质上作好战斗准备,他一方面抓紧时间作战斗布防,训练部队,一方面疏散县中队干部战士家属,他不仅动员自己的妻子带领儿女回故乡乡下暂居,还千方百计说服几位新近来部队探亲的战士亲属,让她们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马指导员一方面作战斗准备,一方面又向地方人民政府提出应付紧急事变的方案。接到他的报告,县委书记和县长亲自来到县中队,在慰问干部战士的同时,查看战士武器准备,询问弹药与米面的库藏情况,然后才拍拍马指导员的肩头说:“咱们这个县,仅有你们这一支地方部队,万一敌人发动叛乱,保卫人民生命财产的任务就全靠你们了。”作为指导员,他完全知道,叛乱如果发生后,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他决心带领全中队百十个战士浴血奋战,保卫全县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然而,按照已经掌握的敌情动态分析,叛乱一旦发生,他的愿望与实际客观条件,终究有着极大的距离。在这紧要关头,他只有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上级把野战部队尽早调动过来……,然而,一切都晚了,叛匪们提前打响第一枪,叛旗在狂风恶浪中哗啦啦迎风招展,被没收了财产的牧主老爷们,被缴械的旧军人们,被从上流社会赶下台的旧政府官员们,失去天堂生活的王公贵族们,便一齐聚集到叛旗之下,拿起刀枪,在复杂心理支配下,疯狂的向人民政府机关扑杀过来……完全在马指导员预料之中。在叛军围攻县城之前,他已请求县人民政府把各区各乡的干部以及干部们的亲属子女转移到县城,为了保卫县城的安全,在特殊情况下,他又与县委书记、县长一起研究后,打开军械库,向党政机关干部配发了枪枝弹药,武装全体干部,配合县中队作战。接到叛匪向县城扑杀过来的情报后,马指导员立即指挥军民,分东西南北布好阵地。叛军有数千人,骑马的步行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举刀的拿枪的,全都疯了似的,在豪叫声中冲杀向县城。到处是枪声,到处是爆炸声,到处是喊杀声……在马指导员指挥下自卫反击的第一回合胜利了,阵地前丢下一地死尸。第二回合胜利了,参加保卫战者的军民也有了较大伤亡。保卫战已进行了一天一夜,多次受措的叛军,被激怒了,经过整顿,很快又九股势力汇合到一起,开始了又一次攻坚战。这一次保卫战打的很艰苦,马指导员请求县委书记和县长,把干部及干部家属以及伤病员全部撤退到县委机关大院,他才领着县中队和武装起来的干部,有计划的向后撤退。县委大院本身是个古城堡,撤退到城堡中后,马指导员又下令紧锁城门,组织部队在城堡上昼夜防守。尽管叛军把城堡围困起来后攻打了半个多月,在城堡中断水又断粮的艰难处境中,马指导员硬是孤军奋战,一直坚持到平叛部队开进草原。城堡解围,马指导员也成了平叛战斗中被通报表扬的第一批战斗英雄……然而后来……马指导员谈及那场叛乱与平叛的战火,你自然联想到了发生科西河草原上的那些不幸,你也想到了奥西,不过,你只是竖起耳朵静听,也只能静听,你只能把你经历过的,联想到的以及正在构思的,全部深深地埋藏在心灵深处……提起后来的不幸,马指导员总是苦笑着说:

“妈妈的,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没料到在小河沟里翻了船,真叫人丢人得没法说。”

起初,你以为马指导员是在谦虚,经过向知情人了解,才知道,他负伤致残的原因,确实不值得一提。然而,正是那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件,基本上毁了他的前程,毁了他的一生。每当你回想起毁了马指导员一切的那个小事件时,在那期小事件中起着主导作用的那个女俘的所作所为,便使你浑身不由自主地直打寒颤。终究是女人么,她怎么敢在成为俘虏的情况下,借上厕所的机会,跑到马指导员房间,抢夺到冲锋枪后,对准马指导员的腹部连放几响呢?不用说,女俘被哨兵当场击毙了,而马指导员虽然被送到陆军医院抢救过来,那女俘复仇的子弹不但穿透了他的腰椎,给他留下终身残疾,子弹也削掉了他作为男人的重要器具。他残废了,再也回不到部队了。什么家、什么事业,都一概离他远去,他自从住进陆军医院,在病床上一睡就是十年。整整十个年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灵里程是如何熬过这漫长的十年岁月的……

 

藏历年前夕,你老阿爷到新疆孔雀河畔大监狱去看望被关押在那里的你姑父扎璜,返回时,他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你负伤住进陆军医院的消息,竟专程赶到西宁看望你来了。与他一同赶到西宁的,还有他的晚辈,也是替你充当过杀人犯的吾尔吐迪阿舅。他们到了陆军医院后,在门口站岗的哨兵一见他们一个是身着藏袍,一个是维吾尔族衣着,硬是不让他们进医院,在他们争执下,哨兵只好把电话打到外科病区,护士长接到电话后,把你老阿爷前来看望你的消息告诉了你,你听说哨兵拦住了你老阿爷,心中很不高兴,转念一想,又觉得阿爷与吾尔吐迪阿舅进不了陆军医院,也有进不了陆军医院的好处,你便由兰花花用轮椅推着,下了住院部大楼去会见老阿爷。

你虽然坐在轮椅上,还未到大门跟前,便老远地看到了老阿爷。自从参军到现在,你还是第一次见到阿爷,仅仅几年时间,他已经苍老多了,八十多岁,已成了风烛残年了……老阿爷见你是被一位年轻女子用轮椅推出来的,不顾哨兵的拦挡,伸出了双臂大踏步跑了过来。他一到你跟前,便蹲在轮椅前面,伸出鹰爪似的双手捧住你的脸颊,望着你。他什么都没以说,泪水已从他深咖啡色的脸颊上淌下来。你虽然心中难受,却微笑着为老阿爷抹去脸上的泪珠,并告诉老阿爷,你的伤情已开始恢复,再过一段时间,便会开始下地练习走路了。老阿爷这才关切地问你,将来还能不能骑马?你告诉他,能,一定能!得到这个答复,老阿爷脸上才有了笑容。

兰花花推着轮椅把你送到陆军医院大门口,老阿爷乐呵呵地告诉吾尔吐迪阿舅,你的伤会好转,好转后还能骑马,已经撩起袍子蹲到你眼前的吾尔吐迪阿舅把你端详了好半天,才笑着说,能骑马就好,能骑马就好,等着伤好了能骑马了,回到连队好好干,一定要干出个样子来,等干出个样子来后,还有很多事要做……说话间,你瞅了一眼老阿爷,老阿爷会意的笑了。

你们就在陆军医院门口的人行道上拉起了家常。老阿爷告诉你,你阿奶,还有乡亲们都想着你。你问起你姑夫扎璜的话题,你老阿爷只说现在还可以,因兰花花在场,他把你姑父扎璜的话题点到为止。吾尔吐迪阿舅也向你谈到了巴哈尔古丽,他说,小古丽现在已经长大了,头上的辫子已经搭到屁股上了。说话间,他还风趣地为你作了个比示的动作。望着吾尔吐迪了阿舅的神情,不仅你笑了,就连站在跟前的兰花花都被逗乐了……兰花花提议,可以到前边不远处的饭馆里去坐坐,也可请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在那里吃饭。老阿爷与吾尔吐迪阿舅对视了一眼后,笑着告诉你,他们前来看看你,与你见上一面,他们还得赶到回去。吾尔吐迪阿舅也说,这次就不在西宁吃饭了,等下次有机会,他再来陆军医院来看望你……不等你再说什么,老阿爷已经把一大袋葡萄干放在你怀里,并说,这是巴哈尔古丽给你带来的。说罢,他便与吾尔吐迪阿舅恋恋不舍地到车站赶公共汽车去了。望着老阿爷和吾尔吐迪阿舅的背影,你沉默了很久很久,却什么也没有说。你知道他们匆匆而来,又匆匆离是为了什么,却只能把这些秘密深深地埋藏在心里。

兰花花见你老阿爷来去匆匆,你也不挽留远道而来的他们去吃午饭,觉得纳闷儿,疑惑不解地瞅着你。你苦笑着向她说了慌话:

“我老阿爷和吾尔吐迪阿舅,从来没到过大城市,到陆军医院门口后,被哨兵一吓唬,早就害怕了,哪里还有心思再留下来吃饭。”

望着你的解释,兰花花似信非信,你抓了一把葡萄干给了她,又把几粒喂向她的红唇间,她用舌尖儿一卷,把葡萄干卷进了嘴里,深情地望着你一笑,说道:“真香。”说话间,她又把几粒葡萄干给你喂到了嘴里,甜笑着用轮椅推了你返回住院部大楼。

 

息灯号响过已经很长时间了,同室的病友们已经全都平静地躺在了病床上,无论能不能睡得着,陆军医院终究有自己的规矩,值班护士在挨个儿病室查房时已经关了灯。既然是住院的伤病员,总得执行医院的作习制度,既便是睡不着,你也得与其他伤病员一样,平躺在病床上,圆睁着双目,默默地瞅着灰朦朦的屋顶——华尔丹、华尔丹、你说过,在那些日子里,每天晚上息灯后,每当你平躺在病床上,双目直楞楞地瞅着灰朦朦屋顶的时候,你的脑际里,总是象放电影一样,映现在你脑际里的总是那些令你揪心的画面以及让你心碎的历历往事——老阿爷作为四类分子在批斗会上挨斗的场景,阿爸在清队学习班被迫自杀,阿妈被运动办秘密逮捕的往事,以及表妹奥西之死的悲伤,便一古脑儿全部出现在你思绪的海洋里。你清楚地记得,那时候,奥西终究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因了社会的因素和家庭的因素,她就得承受着心灵上的悲凉和哀伤,把苦泪一股儿一股儿向心里咽——不如此又有什么办法呢,她终究是叛匪的女儿,她的阿爸,终究是因为参加叛乱被俘后又被判了重刑,被押往西部大监狱去服刑,在那种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里,她作为阶级敌人的子女,不仅处处受到岐视,由于正赶上社教运动在牧区全面展开,牧民中的运动积极分子们,每次批斗四类分子时,竟然也给她脖颈上挂了大牌子,上书“阶级敌人之女奥西”,把她押到批斗会上,尽情地欺辱,你虽然同属“阶级敌人亲属”,却也有着革命干部阿爸阿妈的金字招牌,没有人能把你怎么样,可是,每当你亲眼目睹到老阿爷和表妹奥西受苦受难的情景时,你的心在流泪,你的心在喋血,却又无能为力,唯一能作到的,便是批斗会结束后,一手搀扶着老阿爷,一手搀扶着表妹奥西,步履趔趄着走向回家的路。你姑妈已经死在叛旗喋血的年代,你姑父在西部大监狱继续服刑,数年来,奥西始终与你及老阿爷、老阿奶相依为命,在奥西心目中,老阿爷老阿奶,还有你这位表哥,便是她在人世间唯一能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她年纪轻轻,却得承受这种灾难,回家的路上,你欲哭无泪。此时的奥西,早已满脸是被运动积极分子扇把掌时留下的红印子,她虽然在你搀扶下行走,早已脚步趔趄,走不动路了。正巧有你老阿奶老远间前来迎接你们,奥西一头扑倒向老阿奶怀抱里时,便昏死了过去。多亏老阿爷老阿奶用力掐她的人中,她才苏醒了过来。她一苏醒过来,便把面颊贴在老阿奶胸前,泪水比秋雨还要多,接下来,便是由老阿奶搀扶着老阿爷,你背着奥西继续走向回家的路——二十年前在西部大监狱挂一弯残月在牢房的那些年月,你亲口对我说起过,科西河草原的童年时代,是你人生的起点,你清楚地记得,在你孩童时代,你总是生活在到处是鲜花,到处是歌声的环境中,那时候,比你小一两岁的奥西,活泼得象只小燕子,总是陶醉在花的海洋里,你放牧,她跟着,你打水,她跟着,你跟着爷爷去打牧草,她跟着,她始终是你的“小尾巴”,晚上回到马架子账篷里,都已十多岁的她,睡觉时也喜欢与你挤一个被窝,在你的心目中,小奥西就是你心中的星星,就是你心中的花,你根本没料到,好日子竟然让你叔父,你姑父他们参与的那场叛乱给毁灭了,从内心深处,你恨透了叛乱者。那时候,你心中虽然有恨,却根本想不到当年的叛乱,留给活着的人们以及子孙儿女的,竟是无法预料的毁灭性的灾难。据你说,奥西是实在承受不了社教运动中无休无止的批斗,才只身逃离科西河草原的。起初,你只知道奥西失踪,还以为她在极大的心灵悲苦中投科西河自尽了,为了寻找奥西,你骑着马沿着科西河寻找了七天七夜,直到实在没有指望了,你才以酒麻醉自己的神经,醉酒后又朦头大睡。为此,你恨透了社教工作队、运动积极分子,你恨不能亲手宰了那些披着人皮的豺狼。数月后,你的吾尔吐迪阿舅,骑着快马由新疆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南部边缘地区专程看望你阿爷阿奶和你来了。你万万没料到,这位你从未见过面的阿舅,给你们带来的竟是晴天霹雳,原来奥西逃离科西河草原后,只身去了新疆,她要当面问问她阿爸,当初为什么要发动叛乱!为什么要把好端端的一家人给毁了?——奥西是知道你阿舅家的地址的,她也听老人们说起过你阿舅的姓名,到达新疆后,她先投亲访友,住在你阿舅家,你阿舅,你舅妈,还有你表妹巴哈尔古丽,都是好客之人,不仅热情接待了她,也全力以赴给她提供帮助,通过与监狱方联系,连奥西探监的日期都确定下来了。没料到就在当天晚上,发生了意外。据你阿舅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的独生儿子吐鲁木是什么时候从克什米尔偷越过国境线,潜回到国境线这边来的。那天晚上,一家人都睡得很晚,夜已经很深了,奥西一个人出屋去后院解手,她出去不久,你阿舅便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奥西的呼救声,他立即警觉地拿着手电筒,提着猎枪追了出去,到后院时,他打开手电筒照过去,一切都出乎他的预料,但见他的吐鲁木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正凶残地骑在奥西身上,欲施强暴,由于奥西奋力反抗,气急败坏的吐鲁木竟然抽出腰刀,猛地向奥西的脖颈上砍去。刀是杀人的战刀,施刀者是在国境线那边长期受训的“东土国流亡政府”死士,这一刀下去还能有什么好结果,顿时有一腔热血从奥西已断了头颅的脖颈上冒出来,那一汪热血,竟在手电筒的光亮中形成了一弯红月亮。面对此情此景,你阿舅差点气晕过去,他顿时被气红的双目,双手端起猎枪指向吐鲁木的头颅。吐鲁木杀人之后,酒醒了大半,他刚站起身子便发觉是阿爸用枪口对准了他,他回头瞅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死者,再瞅瞅黑洞洞的枪口,立即双腿一曲跪在了阿爸面前,声音颤颤的说道:“阿爸!我是你的儿子吐鲁木,我是吐鲁木!”你阿舅吼叫了起来:“畜牲!你干的好事!”他已经端着枪开始向儿子瞄准了,吐鲁木急眼了,边磕头边说:“阿爸,我真的是你的儿子吐鲁木,这次从克什米尔偷越国境线返回新疆,是带着任务回来的!真的,是带着任务回来的,为了重建东土耳其斯坦国,你儿子这次返回故乡,得轰轰烈烈的大干一场——阿爸,阿爸,你不能,你不能啊——”吐鲁木的话没有说完,你阿舅就已经扣动了猎枪的板机。那支猎枪终究是对付豺狼虎豹的,何况,开枪者是近距离对准着自己的儿子的头颅,枪声犹如平地一声雷,在那火光喷出的瞬间,吐鲁木的头颅已经于骨血四溅间化为粉粒。那跪倒在父亲面亲的躯体,竟然把身子向前一倾,双手着地后,形成了永久跪立认罪的姿势……

   夜已经深了,你仍然平静地平躺在陆军医院的病床上,一想到奥西之死,再提起阿舅吾尔吐迪的义举,你的泪水早把枕巾都打湿了。当你沉浸在极大的悲凉中的时候,竟有一只软绵绵之手,拿着毛巾轻轻地为你擦起了眼角的泪水,你赶紧举目瞅去,但见有位女护士,悄无声息的站在你的病床跟前,房间里的光线虽然幽暗,你仍然渐渐看清楚了,原来是姜护士——姜护士是夜班值班护士,她是按规定到病房来查房的,到你病床跟前后,见你闭目流泪,还以为你是在做睡梦呢!才从床头柜上取过毛巾为你擦起眼泪,见你醒着,她才拉个凳子坐在了你的病床跟前。你从她手中接过毛巾,擦着眼角的泪水的同时,尽力使自己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也含着泪花苦笑起来。

   见你笑了,姜护士脸上也有了笑容,声音轻轻的说道:“你今天白天见了老阿爷一面,晚上就一个人躺在被窝里伤心落泪——是不是又想家了?——唉,也难怪,当兵时活蹦乱跳,现在成了重伤员,在这个时候,见了家里人,放在谁身上,心里都不好受。”说话间她伸手拉着被角,给你盖住了裸露在被角外面的胳膊。

你感激地一笑,说道:“理是这个理,好在我的伤情一天天好转,不管怎么说,都能坐着轮椅开始周游列国了。”

“只要你配合治疗,情况还会更好一些!”

“果真还会下床走路么?”

“能,为啥不能?你又不是不治之症!”姜护士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护士值班室的电话铃声响起来了。她只好起了身,轻轻地把凳子放到了你的病床下,临走还未忘记回头说一句:“夜已经深了,别想那么多,早点睡觉,晚上如果睡不好!对你恢复健康有影响。”

你笑了笑算是向她告别。

 

眼看着就要过春节了,陈护士提议:春节期间检验科及有些科室会放假,趁放假前夕,应该给你作一次检查化验。待主管医生同意后,她才亲自用轮椅推着你去检验科。兰花花与金大个即是你的朋友,也是热心肠,便跟着陈护士与你同行。

检验科的护士已开始卫生大扫除。有不少护士都与陈护士熟悉,他们一见陈护士又用轮椅推你来检验,有的竟当着你们的面开起玩笑:

“小陈,现在进展到那种地步了!”

“你瞎说什么呀!”陈护士笑着回答。

开玩笑的女护士接着说:“谁瞎说?我问你的病人的伤情现在进展到哪种地步了?你想到哪里去了?你呀你呀……”开玩笑者在陈护士红红的脸蛋上捏了一把,接着说:“你个小东西本事真不小。”

“别动手动脚的。”陈护士乐呵呵地说:“本事大也好,小也好,不都是想让伤病员恢复健康?”

“恢复健康之后呢?”

“哦……”陈护士一见对手在用狡猾的目光瞅她,便笑着说,“伤病员都盼着伤愈后返回部队,他们回部队之后的事,你如果想知道,就自己亲自问问去。”

开玩笑者说道:“问他们干什么?他们怎么会知道你心里的小秘密。”她神秘的把嘴唇贴近陈护士的耳朵问道:“说句实话,发展到哪种地步了?你对他这么好,他有没有一点表示?比如说……”她用手比划着,打着暗语:“……哦?行不行!”

陈护士羞红了脸,见兰花花与金大个都出神的瞅着她,她便把你交给他俩,说了声“关照着点,我去办手续。”她便拉着开玩笑的女护士一同去了前边不远处的检验室。

你已经听明白开玩笑者在说什么。在连队的时候,大家都是青一色的“和尚”,因此即便是开玩笑,凡是涉及到女性的,最多说一些“作梦娶媳妇”之类的话,住进医院后,与女性有了接触,你才知道,她们也会在情感、欲望、追求支配下去想她们所想的,去追求她们所追求的,去干她们想干的……陈护士对你好,你早就看出来,可是,你更知道自己的处境。现在作为伤病员,连站起来走路的基本功能都没有,还敢去作永远无法实现的美梦么……更重的要是,兰花花早就进入了你的心田里,她如果是一颗种子,已在你心田的土地上生根发芽,她如果是生命之树,已在你心田的土地上茁壮成长,你已经感悟到兰花花已经成为你生命的组成部分,你无论如何也离不开兰花花了,可是,陈护士却……你已经知道陈护士是一位很不错的女战士、好姑娘。如果在这个时候去伤害她的感情,你也于心不忍,可是……你不知这台戏该如何收场。

“华尔丹排长……”是兰花花的声间。

你从迷茫中抬起头时,但见兰花花已经走开了几步,又回头用那对流露着失意和忧伤的目光瞅着你……你说道:“再等等,陈护士很快就出来了。”兰花花没有吭声,在那里伫立了片刻,才回到你跟前,双手搭在轮椅背上,似乎在生谁的气,由于情绪不好,她的脸色也黯然失色。

金大个也发觉了兰花花情绪的变化,便开导道:“兰花花,你的脸色不好,如果累了,就坐到那边椅子上休息会儿,如果坚持不住,就先回病房休息去。”

说话间,金大个又目视你让你再劝劝兰花花。

你知道兰花花害的什么心情。她终究是一位十七岁的女孩了,自从见到你之后,她已经把自己的全部感情都倾注到了你身上,她的情,她的意,她那一片火热的心肠,你早就从她频频传递的秋波中感悟到了,这感悟,不仅是心与心的交流,不仅是思绪与思绪的溶汇,还有她用她火热的情感在你心灵上点燃的火花,这火花何尝不是时时刻刻每分每秒都作为生命的动力,驱使你在战胜伤残的道路上一步步向前挣扎的力度呢!

在沉默中,你握住了兰花花冰凉的手,强忍着心酸,声音很轻的说:“无论我活着,还是我死了,我都是一只快乐的大苍蝇……”她会意地握紧了你的手指头,情绪渐渐的有也些好转。

兰花花说:“我以为你把那本书压在你枕头底下后,早就忘在脑后了呢!”

“《牛忙》这本小说,我原来就读过一次,这次住进陆军医院后,我再次回想起这本小说中的情节,正想重读的时候,你给我雪中送炭。”

兰花花脸上露出笑容。

你见兰花花的情绪开始好转,刚才还冰凉的手上也有了温热,接着说道:“一本好书,就是人在生命旅途上逢临绝境时的一位导师。人在绝望的时候,能读到好书,就等于找到了一位带领绝望者走出困境的明灯。”

听到你的回答,兰花花脸上笑出两个小酒窝,说道:“好书的作用既然这么大,我就给你多提供几本,你看完《牛虻》,再让你看《斯巴达克思》……”陈护士推开了检验室的门,招着手让把你送过去,兰花花因为情绪好转,也乐意为你服务,便用轮椅推着你,脚步轻轻地走进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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