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一直在琢磨、思考一个问题：为何如今造假横行，假货猖獗？生活中每一个领域，各行各业无不渗透其中。工商、公安部门的打假行动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一个接一个，却收效甚微，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以致于前届朱总理在给财经大学的校训也是“不做假账”。一直居于党的宣传喉舌的《红旗》杂志也在改革开放的初期阶段就由邓小平亲自题写刊名改为《求是》。难道世界上只有我们中国人道德沦丧，惟利是图？我不敢苟同。但这些起码说明我们的生活里真实的东西太少了，而造假却是源远流长，决非一朝一夕。“七一”前后，又一股红歌热掀起高潮。听着那些红歌、老歌雄壮的旋律却又空洞无物，甚至完全不顾事实，颠倒黑白的歌词内容，我忽然顿悟到，今天我们的假货横行，造假猖獗，与我们多年来在意识形态、在宣传上一贯造假，一贯欺世盗名的欺骗性宣传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关系。而我党意识形态的最高标志、模本就是马列主义，可是马列主义和我们亿万百姓到底有什麽关系呢？仿佛一个人沉疴病久，终日忙于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却忽略了表象背后的深层次的病根问题。

毛泽东说过：领导我们事业的核心力量是中国共产党，指导我们思想的理论基础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只是到了今天，当我们开始用自己的头脑思想、思索问题后，我们才敢于相问：到底什麽是马列主义？什麽是毛泽东思想？马列主义与中国人民的具体生活有何关系？按照毛时代官方口吻，马列主义学说的精髓是阶级斗争和无产阶级专政。今天当我们站在世界范围内的视角回眸历史时才不得不承认，正是马列主义的阶级斗争和无产阶级专政才真正把中国人民害苦了，害惨了。而世界上所有信奉马列主义的东欧国家，哪个不是在焦头烂额中才抛弃了马列，逐步走上了健康路。但比较起来，还是我们中国的伤痛最彻骨，最触目惊心，惨绝人寰。在毛泽东时代，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高压式的强迫灌输和洗脑，连篇累赎的谎言堂而皇之的横行于世窒息了我们的思维，于是，马列主义这个和鸦片一样的舶来品硬被说成了中国人民须臾不可离开，不能离开的东西。直到1976年毛死后，我们与马列主义日渐疏离（表面依旧高喊，实际渐行渐远），中国人的生活却奇迹般的越来越富裕。于是我们才恍然：原来这马列主义原本就是和我们国人的具体生活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那麽毛泽东思想又是什麽呢？在著名哲学家冯友兰先生晚年力作《中国哲学史新编》第七册中，冯先生为毛泽东思想作了“三个阶段”的划分：第一阶段是科学的；第二阶段是空想的；第三阶段是荒谬的。显然，科学的毛泽东思想是指1949年前有关新民主主义的观点、论述。不言而喻，1949年以后的毛泽东思想已经蜕变为空想加荒谬。可以想来，把这样的毛泽东思想作为指导思想，还要“融化在血液里，落实在行动中”该会是怎样的灾难性结果。果然，仅仅几年时间，毛泽东在对乌托邦走火入魔般的幻想、梦魇中开始了在祖国美好蓝图上的任意涂抹乱画。其结果不必赘言，但是作为喉舌的党报党刊都起了摇旗呐喊，推波助澜的造假、造谣、煽惑作用，血腥的整肃既制造出一个个惨绝人寰的冤假错案，也闹出了无数个令世界瞠目的笑柄！比如1957年，数十万敢于说真话的知识分子硬是被颠倒黑白、指鹿为马般的打成反党反社会主义的右派；1959年的彭德怀也是因为替百姓说了真话，硬是“牛不喝水强按头”逼着彭承认其子虚乌有的“反党集团”-----这不是造假？不是欺骗？不是颠倒黑白又是什麽？明明是假的，却硬要几亿人去顶礼膜拜，把它说得比花儿还美；明明是正确的，却硬要几亿人以最肮脏的语言、口号污辱、抨击它，这不是统治者在硬逼着善良百姓说假话、学坏又是什麽？这才是改革开放的三十多年来中国大地上造假、贩假的总源头。

应该看到，在过去毛时代的的欺骗性宣传中，意识形态造假，欺骗最为严重，而红歌等艺术范围内的造假只是辅助的打手、小喽喽作用；而今，在意识形态日渐失灵后，红歌等艺术形式的造假、欺骗、毒害作用在放大、膨胀，这种无形中的角色置换，利用的是人们的怀旧情绪，这种怀旧情绪模糊了许多人的历史观的界限，使原本已经或正在清晰的假象、丑陋的欺骗反而又重新开始模糊了；思维混乱者，别有用心者也开始作着借尸还魂的旧梦。而笔者一开始就把追寻造假源头直指马列，也就是因为自1949以后，随着国家一系列灾难、苦难的肆虐，作为主流意识形态的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指导思想，却始终为国家的恶运、国民悲惨的现实生活做着南辕北辙、指鹿为马的粉饰、欺骗，成为了挂羊头，卖狗肉的最大幌子。我们只须对照现实，看看那几首最为有名的红歌的空话大话在我们一些重大历史事件中的表演，就可以感觉到这样的谎言在颠覆真假、事实的界线上，在颠覆人的道德伦理界线上起了多麽恶劣的作用。

建国伊始的1950年，对知识分子的批判、整肃就拉开了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视知识分子为洪水猛兽、必欲致之于死地的序幕；接着，三反五反，资本主义工商业改造开始了对民族资本家的掠夺；统购统销使原本基本稳定的农村出现萧条和饥荒。这种靠剥夺民族资产阶级、剥夺农民利益来强行实现的高积累确实也造成了一时的繁荣，但是更激起一定程度的民怨。到了1957年的“整风”，且不说毛如何用最卑劣的“阳谋”坑害知识分子，堵牢知识分子的嘴巴，只看这当口应时而出笼那首《社会主义好》吧------空洞的口号，先声夺人、全不讲理的主题、概念伴随确实不错的旋律扭曲着人们对事实的认定，久之，强迫你唱、每天都必须唱使人的记忆发生了变化；人们认为，这就是歌曲，是与事实完全无涉的歌曲。歌词中“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直到今天我们才可以问，我们的人民地位高吗？如果高，怎会有55万知识分子被打成右派？他们不是人民吗？在毛泽东的词典里，反对者都不属于人民，人民只是那些对他俯首帖耳的顺民。但即使是最俯首贴耳的顺民也随时会因为疏忽大意被抛进个人崇拜的绞肉机，遭到无情的虐杀，这就是毛泽东时代无孔不入，无所不用其极的对数亿人的残酷的政治压迫。“说得到，做得到，全心全意为了人民立功劳”------毛氏所说的做到了吗？鬼知道！早先许愿的人民当家作主，实际变成了掌权者当家作主！几亿百姓面临的就是顺着昌，逆者亡，稍有不从就有各式罪名等着你，阶级斗争，无产阶级专政变成了专门对付普通民众的专政。

由于毛的瞎指挥，全不顾前车之鉴的前苏联集体农庄的灾难后果，毛发动的人民公社又重演了大饥荒的可怕灾难，被饿死的三千万冤魂还没有安息，继续粉饰、欺骗的《我们走在大路上》出笼了。这支更加雄纠纠，气昂昂的旋律又来参与粉饰国将不国、民不聊生的现实。百姓饥肠辘辘被歌颂为“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无数人营养不良，乡间饿殍遍地却硬说是“披荆斩棘奔向前方”。许多歌词唱得是奔向共产主义天堂，结果却是另一个天堂，与地狱无异的天堂。

被饿死的三千万条生命尸骨未寒，更大的谎言又出笼了，说什麽毛主席领导的新中国解决了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的人民吃饭问题。似乎那饿死的人都不是人，只是数字，而且还是与吃饭问题无关的数字。这样的弥天大谎至今迷信者不绝。

到了文革后期的1975年前后，《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这支完全是抬杠跺脚撒泼的唱歌方式在亿万人民怨声载道的形式下出笼了。这支歌曲表达了垂暮之年的毛泽东不惜与全国亿万百姓为敌，只许说文革好，不准说坏的孤独一掷的独裁、暴虐。毛泽东太急于想为自己一生给亿万人民造虐无数的统治画上一个完全相反、光彩夺目的句号了，怎样做呢？还是靠宣传，靠造假、造神、造谣来继续着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老一套欺骗方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好〉这支歌成了昏聩的毛时代终结前的回光返照，也留下了一个最大的笑料、笑柄。

细细想来，今天许多人患了历史健忘症，原因之一是他们或忽视、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1976年、1978年这两个年份对中国人的巨大意义：1976年，毛泽东死了，中国大地有了一线希望，但前景依然不确定，渺茫；1978年，邓小平果断决绝抓住时机，把这一线希望一步步扩大变成现实。可是今天当局却还是有意淡化、抹杀这个界线，硬把建国60年说成浑然一体、建党90年一贯正确，这种做法无疑使愚民的历史健忘症病症加重，同时也加大了复辟倒退的危机！

1978年邓小平主政的改革开放，只是稍稍向实事求是迈出了一步，就使得中国大地春光灿烂，被压在最底层的亿万百姓开始初步有了人的尊严。但是，至今当局依然不肯放弃的马列主义虽然在我们的生活里日渐淡化，可幽灵一般的魔影依然死死纠缠着我们的生活，继续毒害着我们的国家、国民，造假宣传的模式并无根本改变。这种人所共知的谎言欺世欺骗在毛时代政治高压，经济单一的环境尚可勉强维持，但是到了改革开放，环境日渐宽松和经济生活基本自由的情况下，人的私欲无限膨胀，而行为模式恰在模仿我们的政治模式：嘴上一套，实际另行一套。如此日久年深，我们听到的是红歌依旧嘹亮，而整个社会基础却已经烂透了：到处充斥假话，明知是鬼话却要继续连篇累赎的接上来，再传下去。毛时代宣传效能是成功的，而成功的秘诀就是最善于指鹿为马！毛时代遗留给我们的偌大精神遗产就是假话盛行，骗人成习。三十年宽松环境使我们终于看清了，统治者每一次的谎言都是对百姓道德底线的蚕食和颠覆，是指向公然造假，不择手段的谋取个人利益邪恶道路的路标。试想一下，当十几亿人都在说着言不由衷的虚话、假话，它给人们在心理上造成的直接影响就是全无说假、造假的内疚感、负罪感，甚至反而有一种党、国家都在鼓励我们做假、说假话的感觉。既然如此，我们就有了一种在被暗示、被教唆的护身符罩着的安全感，因为只有说假话才会有一种冠冕堂皇的势头；最能和意识形态上神圣不可侵犯的惟我独尊所吻合，有了这样的货色撑腰，我害怕谁！我什麽不敢做！于是，在好话说尽、说得天花乱坠的幌子下，做假、造假、贩假公然成了国家行为，成了公民普遍行为。甚至到了说假话不脸红，而说真话反而脸红，窘态可怜的地步。如此猖獗的公然性、普遍性、灾难性世界范围内，恐怕难找第二个！如此严重的国情、民情，不能都责怪造假人造假、贩假，也要反思、追究我们统治者的责任。

总之，时下中国两大顽症：官吏腐败与普遍造假。而这两点都与政治改革滞后息息相关。三十年的改革历程早已证明，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行不通！改革大业必须有大动作，动大手术。不错，这几年的胡温新政有许多利民政策，但是官员过大的权力、不受监督的权力早已把好政策雁过拔毛般的蚕食殆尽，老百姓受益甚微。我以为这时候不妨学学“老大哥”-----俄罗斯；或者学学三、四十年代的国民党：虽有一党独裁地位，但给予民主党派以最大可能的生存空间，允许人家说话，允许人家说话其实就是增大了民主的监督力量，其结果也是对执政党有利。凭心而论，笔者并不赞成在现阶段彻底否定共产党领导，因为那样也是不现实的。倘若一夜间实行了三权分立，其中操作性的困难困境是难以预料的。但是共产党必须大胆引进新的元素，用多元政治、民主宪政的有益成分重新武装中国共产党，激励、焕发它的生命力，才能从根本上遏止腐败，政治清明了，官员廉洁了，民心所向，功劳自然还是落在共产党头上。届时治理造假，杜绝造假自不待言。

总而言之，国计民生中的造假大多与经济生活相关，但是源头却是在政治领域。当政治改革只在原地打转是不可能对经济领域的劣迹产生威慑作用的，只有在屏弃了全无用处的假政治，假宣传，使我们的有实际意义的价值体系、道德伦理真正做到上下一致，党内党外一致，才能激发民众的道德约束力，增进人们的自尊自重。重塑国人的道德基础，重新回归国人诚信、质朴，表里如一的人格形象。


2011．8．17初稿
五柳村2011年9月1日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