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妈和狗的故事
　　随笔
　　齐凤池
　　王大妈究竟养活着多少只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只知道，狗们吃的一天比一天多了。过去一天买两块钱的鸡肝，五块钱的馒头就够狗们吃一天的了。现在，一天五块钱的鸡肝，十块钱的馒头，到了晚上，狗们还围着狗食盆子嗷嗷地乱叫。狗们嗷嗷的叫声，叫得她心里难受。最后，她只好从冰霜里拿出一些鸡骨头，给狗们吃了。狗吃饱了有的卧在一边睡觉了，有的跑到外面玩去了。
　　王大妈快八十岁了，她个子不高，有点驼背，一年四季穿一身农村织的黑线布衣服，她胖胖的身子，就像一截肥得流油的腊肠。我认识王大妈三十多年了，我没见过她把脸洗得透亮过。她脸上的肉直往下耷拉，黑得冒油。
　　王大妈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就开始养狗，她把心思都用在了狗的身上。丈夫过去在傅作义手下的连长。解放后，分配到工厂当了科长，每天吃住在办公室，只有每月开工资的时候，给王大妈送生活费来。
　　王大妈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五十出头了，一个人住职工宿舍，至今还是单身。过去也搞过几次对象，但是对象一进他的家，见到满屋的狗和脏乱的屋子就吹了。为了不让她养狗，大儿子说：只要家里有狗，我就不搞对象，不进这个家。儿子爱说什么就说什么，王大妈每天照样伺候她的狗。
　　如今，二儿子也快四十岁了，也没搞上对象。一个人在外地工作，每年很少回来。家里只剩下王大妈和一群狗了。
　　对于丈夫，王大妈早已不再惦记了，至于两个儿子，她也不挂在心上，她的心思全在了狗的身上。好像狗就是她的一群孩子。
　　有一年秋天，王大妈养了十几年的一只老狗死了。她把狗埋在房后的一片空地里。而且堆起了一个小坟头。她在坟前摆上了供果，点上香，烧着纸钱，她坐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引来一群看热闹的人们。人们打听才知道是她的一只老狗死了。弄得邻居们不知怎么劝才好。
　　王大妈门前有一片小树林，树林里长满一米深的杂草。狗们从她家门下的狗洞里钻出来就到小树林里的草丛中玩耍。成群结队的狗，从狗洞窜出来，再钻进草丛，然后再从草丛出来钻进狗洞。王大妈就坐在门口的石凳上看着狗们玩耍，她的表情显得很幸福很平静很详和。
　　快到吃中午饭的时候，她把狗食盆子往外一端，狗们一窝蜂地把盆围起来。狗们见盆里什么也没有，都仰起脑袋，嗷嗷地冲她叫。这时，她把鸡肝和馒头揉碎拌在一起，放在盆里。狗们都围上来抢食，她坐在一旁看狗们吃食，她的表情仍然显得很幸福很平静。等狗们吃饱了，钻进草丛玩耍的时候，她才开始吃饭。她吃的饭和狗们吃的食是一样的。
　　王大妈家附近有个集贸市场，星期天就是狗市。狗市上各品种的狗都有。一只小狗能卖五十元。狗贩子们看到她家有这么多狗，问王大妈多少钱一只卖。王大妈跟没听到一样，邻居劝她，卖几只狗可以换回点狗食钱，再说狗还可以再下小狗。王大妈一句话就封住了所有人的嘴，“把你们的孩子也卖了，以后你们再生吗，那不是一个道理吗？”王大妈喜欢狗，比喜欢两个儿子还上心。
　　有一年秋天，王大妈两天没有出门，狗们在门前嗷嗷乱叫。叫得邻居们直纳闷，这两天王大妈怎么没出来，是不是病了。社区主任敲她家的门，也没有回声。社区主任派人到工厂宿舍把王大妈的丈夫找来了。打开门一看，屋里漆黑，开开灯，见丁王大妈躺在炕上发着高烧。
　　一群狗卧在她的身边，她的枕边有骨头，肉和香肠。这些东西一看就知道是狗们叼来的。
　　狗们见到陌生人，冲着人们嗷嗷直叫。
　　社区医生诊断后，劝她去医院治疗。王大妈说，“我哪也不去，就是死了也和狗死在一块。”
　　王大妈在家里输了两天液就退烧了，到第三天中午，人们又看到她在门前喂狗时的情景。不过，王大妈显得瘦了很多。她坐在门口的石凳上看狗吃食的表情，依然是那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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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