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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四合院 //www.sinovision.net/?344244 [收藏] [复制] [分享] [RSS] 一座城,两扇门,几座院落,数条胡同,组成历史的记忆。这才是我熟悉的北京,挥之不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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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南文化---家门口的历史

已有 1924 次阅读2014-10-14 13:22 |个人分类:话说北京| 历史 分享到微信

北京城有多古老,宣武区就有多古老。这里没有皇城的宫殿巍峨,也没有西郊外的水木清幽、园林秀色。这里房舍简陋,但却藏龙卧虎,文化遗存层层叠叠,星散于胡同小巷之中的名人故居、会馆,使人轻松快读中国历史。北京宣武门以南至广安门以东的地区,具有独特的文化生态,史称“宣南文化”。走进“宣南”,体味大隐隐于市。

宣南文化---家门口的历史_图1-1


北京最早的“龙脉”
 
“南城”是老北京市井文化的大本营——这种偏见伴随我长大,直到有一天我偶遇了北京宣南文化博物馆。
 
那天我路过宣武医院,只见对面矗立着一面铺着琉璃瓦的红院墙。不用说,这种色彩专属于皇家,奇怪的是,大院子不仅坐西朝东,而且倔强地背对大街,只有走到胡同里面,才能看到大门的真容:敕建长椿寺,而旁边另一块牌子写着:宣南文化博物馆。
 
长椿寺建于明万历二十年(1592年),明神宗为其生母孝定李太后敕建。万历皇帝赐名“长椿”,取健康长寿之意,当时有“京师首刹”之称。“原来宣武医院也是长椿寺的一部分,长椿街是解放后新修的,把古庙横切了,正门前的小胡同叫‘下斜街’,它才是当年的大路。清中叶以后,长椿寺开始衰败,成为下葬前停灵的地方,戊戌六君子和李大钊烈士都曾在此停灵,就是宣武医院的位置,李大钊足足停了6年才埋到万安公墓。”博物馆展宣部主任王娜对我说,“你现在的位置,是北京最老的核心区。”这所大四合院,竟然浓缩着北京3000年的建城史,我忽然有一种重新认识北京之感。

“北京城有多古老,宣武区就有多古老”。著名历史地理学家、北京大学教授侯仁之先生如是说。
 
这句话有许多物证。
 
2001年,宣武区的核心地带、菜市口大街的一处建筑工地里,挖出密密麻麻百余口古井,其中有许多是陶井。发现这一情况的北大教授岳升阳,立即报告宣武区档案馆,由此清理出了一个完整的陶井圈。

如今,一件老井圈,静静地躺在博物馆里,井圈是春秋战国时代的技术,装于井口,作为井壁。井圈的直径有一米长,5公分厚,陶胎浑圆规整,显示出成熟的手工技艺。众多的井圈,证明古时北京地下水的充裕。在上古年代,只有密集的地下河流,才能承载城市里的密集人口。水,应该是北京成为城市的关键原因。
 
穿过这个井圈,时尚的北京似乎能回到它的童年。史料记载,公元前1046年,周武王克商,封尧帝的后裔在燕国都城东北方建立了蓟国。传说蓟国得名是因为都城西北有个长满蓟草花的山丘——“蓟丘”。春秋时期,衰落的蓟国被燕国兼并。燕国就把都城从北京房山的琉璃河搬到了蓟城。考古学家认为,古蓟城遗址就在宣武区广安门内外一带,传说中燕京八景的“蓟门烟树”实际上不在北三环蓟门桥一带,而是在蓟城的西门,即今北京白云观以西一带。
 
有水井的地方,就是居民区。根据井圈出土的区域,侯仁之先生估算出古蓟城的四至:北至今宣武门、和平门一线,南至南横街一线,西至广安门外护城河偏西,东至虎坊桥一带——全在宣武区地界。岳升阳考证,当年燕昭王为招揽人才而筑的“黄金台”,就位于今天宣武区牛街东侧的教子胡同一带。
 
唐代时,宣南是北方重镇幽州城的所在地,城内的蓟北坊和显忠坊,大致位于今日三庙前街和范家胡同一带。遥想当年,豪迈的边塞诗人们在这里拜会节度使安禄山,也在幽州城漫天飞雪中纵酒提诗黄金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初唐诗人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无疑是唐朝众多歌咏幽州诗作中的代表作。
 
今日紫禁城的位置,在唐朝时还是郊区,故宫重修时就曾发掘出唐人的墓地,因为墓地一般都在城外。唐代的檀州街,相当于今天的长安街,一直是幽州商贾云集的主街,这条街就是今天的广安门大街。
 
1974年山西应县木塔内发现辽代的佛经,记载有统和年号。还有“燕京檀州街显忠坊南冯家印造”字样。统和为辽圣宗耶律隆绪的年号。公元938年辽代在此建立陪都南京,可见,晚至辽代,檀州街仍沿用唐名。
 
檀州街沿线的文化遗址众多,如果说北京有本户口本的话,第一页第一名就应该是坐落于广安门大街北侧的辽代天宁寺塔,它宛如今天的摩天楼,是当时北京的地标名片。第二名应当是已经基本消失的南横街。第三名也在宣南,为牛街清真寺。
 
《三国志·公孙瓒传》记载,初平三年(192年)蓟侯公孙瓒为防刘虞攻蓟,“乃筑京于蓟”,《说文》所记,“京,人所为绝高丘也”,也就是说,公孙瓒在蓟城造了一座高大的城堡。侯仁之先生考证,此堡位置在今牛街一带。牛街旧时称为“冈儿上”,地势隆起,可能就是公孙瓒筑“京”的遗迹。
 
北京文史专家何伟认为,蓟城的高潮是1153年建成的金中都,金代在辽南京的基础上改建金中都,从此北京开始成为半个中国的首都,与南宋行在临安(今浙江杭州)遥相对峙。今天北京西南二环路、广安门往南的一段,正是当年金中都的中轴线,金代的“太和殿”——大安殿就在这条路上。有学者推测,北京西南二环路边上、鸭子桥北里的青年湖,就是金代模仿北宋皇宫金明池所建的鱼藻池。西南二环是北京最早的“龙脉”。

宣南文化博物馆,博物馆的前身是明代万历皇帝为母亲修建的长椿寺。照片中左上方那栋板楼是北京宣武医院。宣武医院其实是明代长椿寺的后院。照片中左下的路叫下斜街,它才是长椿寺山门前的主街。1949年后修建的长椿街,把古刹一分为二。如今的寺院,萎缩成一所精致的四合院,供人们免费参观。

宣南文化---家门口的历史_图1-2


古都西翼的历史文脉
 
但是,这条中轴线被元朝破坏了。“至元十一年(1274年),新的大都城建成后,以今天的长安街为界,与中都旧城形成了南北两个城的格局,大都城更大,中都相比较小。但是,老百姓不太愿意离开住惯的老城。至元二十二年(1285年)皇帝忽必烈下诏,强迫金中都旧城的居民迁往新城。但是还有很多金中都里的老住户恋恋不舍。至元二十五年(1288年),忽必烈下令拆掉金中都城墙,填平沟壕。从此,金中都逐渐走向衰落。”何伟说道。
 
不到20年,曾经显赫的宣南就成了“废都”。不过,元朝虽然另建新都,但旧都仍是一片城市,不仅金代旧坊犹在,老百姓还在毁掉的宫殿位置新辟街市,大安殿就是在那时被改建成了酒楼。牛街附近是也在那时成为阿拉伯商人的聚居区,还有珠宝市场,即沙拉市,在今沙栏胡同一带。元朝时,金中都旧址第一次被称为“南城”。这说明,“南城”在一定意义上还是大都的一个部分,只是后来大都逐渐繁盛,商贾富户陆续迁入新城,旧的四方格街坊逐渐荒废。并且失去了城墙的保护。
 
当时,南城成了大都人访古游玩的景区,在元人咏颂南城的诗中,所提到的著名景点多达十七八处。新旧城之间居民往来不断,其实两城之间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抄近道的人们淌出若干斜路。随着人流如织,精明的商家又沿着这些斜路建了许多宅舍店铺,斜街地位更加巩固,并且日渐繁华。其中最主要的是李铁拐(今铁树)、樱桃、杨梅竹、王广福(今棕树)斜街,观音寺街(今大栅栏西街),还有几条斜胡同,名曰炭儿、笤帚、取灯、南火扇等等,他们都沿用至今。宣南博物馆前的“下斜街”,就是一条倾斜30度的路,在当年,它一定是条繁华的大街,否则万历皇帝也不会在此盖座大庙。
 
从春秋时代到金代,北京城大体位于今天的宣南地区,直到元大都的兴建,北京的中心才向东北转移。上面的地图中可以看到,宣南从辽至今是历代首都的“交集”,所以这里文物古迹层层叠叠。下图是清代宣武门城墙上的“匾额”,硕大雄浑,这块匾一直使用到解放初期。
 
从元代“强制拆迁”以后,宣南沉寂了三百年的光阴,直到又一道城墙把它扩进大都。
 
明朝时,皇上每年都要到天坛祭天,到山川坛祭先农。虽然从紫禁城到天坛、山川坛并不远,但是,出了正阳门就没有城墙了,就算是郊区了。明朝中叶,蒙古俺答部经常侵扰明朝边界,有几次都攻到北京城下,严重威胁到了皇帝的工作安全。1553年,明朝嘉靖皇帝下令在北京城外再修一道外城,本来打算围着内城修一圈,但是因为缺钱,只修了南半圈。这道南外城,也就是今天北京南二环路的位置。何伟认为:“南部的外城形成以后,安全性增加,市政设施大大提高,于是就有了投资价值,到明朝晚期,宣武门外逐渐成为北京城繁华热闹的商业区。而外城的西部,由于当时河流密布,水道纵横,沿河风光秀丽,郊野之貌尚存,不少官宦在此建有别墅和花园。”
 
有鉴于宣南地价被炒到寸地寸金,政府便把正阳门外大街两侧的空地,新划出一片商业区,官建铺房,招商引资,因为专供门面使用,所以只有房顶和廊柱,故称“廊房”。因为是政府规划路段,没有历史沿革,于是就以廊房头、二、三、四条(四条即大栅栏大街)命名。直到上世纪30年代,这里一直是北京最繁华的商业区。由于这些斜街开始是联系两座皇都的街道,后来又是繁华地段的起源,所以明代就有人戏称它们是“龙脉”。
 
明代的北京内城设了28坊,外城有8坊,西部地区有正西坊、正南坊、宣北坊、宣南坊、白纸坊,总的来看,明代的宣南地区还属于发展中。
 
到了清代情况就大不相同了。清顺治五年(1649年),清政府为了保持本民族的“朴实”之风,不受明朝高度发达的城市文化“污染”。把汉官、文人、商业、娱乐业、各地会馆等“尽迁”外城,只保留宗教寺庙。这等于是把内城的城市文化推向了外城。

清代的汉官,非高官显爵者,都住外城,而且都扎堆在宣武门外。清代中兴功臣曾国藩没有发迹之前,宣武区果子巷一带是他经常出没的地方。旧时南横东街的圆通观、千佛庵,和平巷的关侯庙,果子巷的万顺客店等,他都住过。从道光二十年(1840年)至咸丰二年(1852年),曾国藩在北京任翰林院编修13年,其中10年居住在宣南。
 
为什么曾大人不住宣武门东边的崇文门外呢?我很疑惑,“外城的祟文门地区当时是做买卖的地方,那里的会馆主要是商人办的,一般读书人不愿住那儿,觉得铜臭味儿重,于是纷纷挤到宣武门以南的这片区域。”岳升阳说,“如同北城里东城住民,西城住官,这里也是‘东富西贵’。”
 
成千上万的汉族士人聚居于宣武门外南部。这方圆不过五平方公里的 “宣南”,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士人之乡。
 
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李大钊烈士,曾长期住在宣武门附近的石驸马大街。1927年4月28日,李大钊被奉系军阀处死,烈士的遗体被停放在长椿寺的后院,也就是现在宣武医院的位置。
 
“宣南士乡”:清代的高干宿舍

 “宣南这一带有三多,寺庙多、会馆多、名人多”,宣南文史专家孙兴亚说,“最核心的是会馆。”“宣武区档案馆编《清代宣南人物事略》时,本想做400多人,结果大家拉单子,一下子就拉出千人左右的名单”,孙兴亚感慨道,“宣南的历史文化名人实在是太多了,每条胡同都有一个两个。”
 
史称“清学开山之祖”的顾炎武,旅居京师19年,他大部分时间寓居在广安门内大街上的慈仁寺。这座古刹始建于辽代,清乾隆九年重修,改名为“大报国慈仁寺”,后来俗称报国寺。统一的年代,首都的文化资源是知识分子无法抗拒的,慈仁寺旁边就有北京最大的书市。

为了撰写《天下郡国利病书》,顾炎武风尘仆仆地四处行走,初到北京时,正值慈仁寺书市鼎盛时期,他便停了下来。当时,他的亲外甥徐乾学官至康熙帝的侍讲,相当于帝师,徐乾学少时受过舅舅的资助,才得以读书上进。但是顾炎武不愿以明朝遗民身份住进身为清朝显宦的外甥家里,寓居慈仁寺,应是最佳选择。在这里,顾炎武写下了《天下郡国利病书》《日知录》等重要著作。“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就诞生于这所古刹。
 
徐乾学的家真的离报国寺太近了,就在菜市口附近的绳匠胡同。因为他可以直达圣听,又以发现人才为己邀名,所以常有人投机取巧,在他住的绳匠胡同里租房居住。每天五更时分,他们故意大声读书给他听,以至于当时绳匠胡同的房价高出其他地方好几倍。
 
在宣南博物馆的展厅,有一个宣南名人故居的地图,我惊诧了,这张图几乎把全清朝的知识分子一网打尽,连万斯同、戴震这些经学大师也步了顾炎武的后尘。他们的栖居,缘于一部巨著。
 
康乾盛世的文化大业,促使会馆勃兴。当年,一部《天下郡国利病书》,曾经使青年康熙手不释卷,拍案称奇,康熙帝决意招揽明朝遗民,为清廷工作。他先是开博学鸿词科,复又修撰《明史》,吸引越来越多的年轻文人走向北京。
 
乾隆年间,为了编纂《四库全书》,召集了在野学者4200多人。从乾隆三十七年(1772年)辑校《永乐大典》开始,到乾隆四十七年(1782年)底第一部《四库全书》告竣,这4200多人中的大部分人都居住在宣南。

编纂《四库全书》需要刊刻大量的典籍,全国各地刻印的古书都汇聚北京,古籍善本、孤本也都往这儿集中,使宣南地区成为全国的考据中心,同时也带动了琉璃厂书肆的发展,使之成为全国闻名的古籍文化街。
 
一时间,宣南汇集了国内顶尖的才子,除了家喻户晓的纪晓岚以外,还有不少大学问家,如汉学大师戴震和他的弟子阮沅等。比编书更大的收获,是润物无声的思想碰撞。戴震当时住在翕县会馆,阮沅住在扬州会馆。戴震和阮沅都是引领“乾嘉学派”的代表人物。
 
戴震是个书呆子,从未想过做官发财,当年他被征辟进京时,穷得连粥都喝不起,住在翕县会馆最下等的铺位。有一天,他拿着别人给的名刺,去拜见久负盛名并且是新科进士的钱大昕。钱大昕住在南横街的江苏嘉定会馆。谈论一夕之后,钱大昕对戴震佩服得五体投地,称戴是“天下奇才”。把它介绍给同科进士王鸣盛、纪晓岚,这些人都是饱学之士。戴震迅速在宣南的学术圈内站住了脚。这一群汉学家,群体投入《四库全书》的编纂。编书队伍中不只有南方人,还有北京大兴人翁方纲,翁在日记中记录了他们“痛并快乐着”的忙碌样子:上午入大内阅读各省进献的古书孤本,中午回到宣南寓所畅谈小憩,下午去琉璃厂书肆查阅书籍、核对资料。琉璃厂书肆简直成了他们的私家图书馆。
 
追寻先贤的足迹,是中国儒生的传统,当一代代科举考生来到北京时,最先游历的地方便是先师们“战斗”过的地方。于是,宣南的会馆大兴土木,喜迎八方来客。明清两朝北京会馆有550多个,但是内城只有十来个,宣南地区最多,有400余所。
 
一条窄窄的胡同往往座落着十几座会馆,有些地方甚至形成了会馆街。因为考试,数年一次的全国考生汇聚宣南的盛况,为京师所独有。偌大的中国,被山高水长所阻隔的孤愤智囊,在宣南,抬腿走几步或许就能碰到知音。
 
戊戌变法的前奏—公车上书就发生在宣南会馆街。我一直疑惑千人具名的万言书是如何做到的,其实到了宣南,这些很简单。当年康有为兄弟住的南海会馆、梁启超住在新会会馆,都在一条米市胡同上,从米市胡同两侧辐射100米,就有谭嗣同住的浏阳会馆、杨深秀住的闻喜会馆。康有为组织的强学会,是中国第一个鼓吹改革的政治团体,其会址设在安徽会馆内,而安徽会馆里的松荺庵,就是万言书大伙签字的地方。这些会馆,来来往往不过十分钟的脚力,说这里是高干宿舍不为过。
 
宣南的五方杂处,带来了不同地区、不同经历的价值观。各种思想在宣南汇聚,切磋交流,相互融合。创新的规律,就是在不经意间的交流中迸发。如果戴震不到北京,如果没有钱大听的慧眼与推荐,戴震也许一辈子进不了学术圈,他的学术成就也许不会有以后的辉煌。因此,宣南文化的形成是首都的地位所决定的。

同时,从京师回乡的外地人,把产生于宣南的新文化带到全国,又产生强烈的辐射作用。18世纪的汉学成为中国的显学,徽班进京后诞生的京剧,戊戌变法所促成的全国思想解放,都印证了文化辐射的强大作用。

乾隆时期,为了编写《四库全书》,许多书商聚集在宣南地区的琉璃厂,刺激了琉璃厂图书业的发展,并带动了印刷业和文房四宝业的勃兴,催生了很多流传至今的老字号,比如荣宝斋、一得阁和博古斋等等。上图为宣南博物馆陈列的老字号匾额。在宣武门和琉璃厂之间,是北京师范大学附属中学。它的前身是始建于1901年的五城学堂,是我国最早的公立中学,进步思想一直在这里传播,下图为鲁迅在该中学演讲。
 
清末民初的“外脑”
 
什么是“外脑”?外脑是个管理学的新词“foreign brain”,是指企业体制外的智囊。一般是大学教授、独立的研究机构等。庞大的公司和大帝国一样,经验和体制常常会扼杀奇思妙想,所以,就需要体制外的智者激活思路。我认为,用“外脑”来形容宣南文人,再恰当不过。
 
晚清以来,皇城中央的统治思想逐渐僵化,嘉庆和道光帝,都以“守成”当作自己的神圣使命,拒绝一切改革。有一个在宣南上斜街50号番禺会馆住了20多年的人,忍无可忍地发出“万马齐喑”的哀号。他的名字叫龚自珍。

宣南人不再亦步亦趋地追随圣君的脚步,面对新问题,他们发出自己的声音,并且越来越强。晚清知识界“禁烟”、“制夷”、“筹远”,谋求朝纲的振兴,这股思潮最后成为中国民主思潮的起点。这场运动就始于“宣南诗社”。清末著名的思想家林则徐、龚自珍、魏源,都曾是“宣南诗社”的成员,面对民族危机,爱国士人凝聚在一起,力图推行社会变革的思想,他们在宣南聚合唱论,砒砺志行。
 
林则徐住在宣南贾家胡同的福建蒲阳会馆近10年,道光十八年(1838年),林则徐在这里写出有名的《禁烟疏》,发起了严禁鸦片的运动。1839年1月8日,林则徐受钦命赴任广州,就是从宣武区广安门外的普济堂出发的。
 
从维新变法开始,知识分子有了新的觉悟,他们发现,除了整理国故或者咏诗抒怀,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除了唤醒皇帝,民众也需要唤醒。西方印刷机的引进,比起翰林院抄书和琉璃厂活字印刷,不知快多少倍。软硬件的碰撞,使知识走出书斋,走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科举。而报纸,这种舶来货,成为救国的利器!

康有为早年去过香港,西方媒体的宣传力度令他震惊。1895年,他来北京赶考,看到北京宣南士人眼光的闭塞,决心办一家宣传维新的报纸。他给光绪帝的奏折中写道:“士大夫不通外国政事,而京师无人敢创报以开知识;变法本原,非得自京师、自王公大臣开始不可。”康有为以身作则,自筹资金,于1895年8月17日创办《万国公报》,他的学生梁启超、麦孟华编辑,隔日发行一期。《万国公报》是北京创办报刊之始。后来百日维新中有一条新法叫《报律》:“设报馆,义在发明国是,宣达民情,兼翻译各国报章。”
 
这条法律虽然在当年是一纸空文,但它为失意的知识分子指了一条明路。

屡试不中的落魄文人彭翼仲,看不惯官场的黑暗,搞过房地产,倒腾过煤矿,依然舍不下文化情结。1902年6月23日,他的《启蒙画报》在宣南铁老鹳庙胡同(今铁鸟胡同)创刊,这条胡同也是中国最早的国营报纸—《京报》的总部和京师新闻纸改派处(全国报纸总发行处)所在地。由于京师新闻纸刊刻和发行都集中于这条胡同,这里便有了京师“报房胡同”之称。

借着清末新政的大势,民间人士的办报热潮被激发起来。1904年,彭翼仲进一步创办了《京华日报》和《京华报》,正式以开启民智为宗旨。民国建立以后,禁锢的文网轰然松弛,报纸成为文人大鸣大放的喇叭。

宣南博物馆里,我看到一张宣南地区的民国报馆地图,报馆扎堆的密集程度,如同发掘出来的古井圈一样密密匝匝的,所在的位置居然和清代文人的故居很近。我在感叹“江山代有才人出”之余,不免产生疑问,报馆与故居的高度重合,难道仅仅是种巧合?

曾经的“高干宿舍”,随着科举和王朝的终结,不见了繁忙的考生身影。但是,作为激浊扬清的“外脑”,这里依然是治国思想的发源地。宣南仍然吸引着心忧天下的知识分子。擅长撰写弹劾奏章的御史言官,轻松转身为“报人”。“宣南诗社”忧国忧民的精神被“五四青年”所传承。这种思想氛围,使北京的报刊,有别于海派报刊的“娱乐至死”,更注重国计民生的舆论导向。

房子的主人变了角色,房子也悄然换了新颜。民国初年,很多报馆就地取材,转会馆为报馆。米市胡同79号的安徽泾县会馆,出版了一张在新文化运动中很有影响的报纸—《每周评论》。1918年12月诞生的《每周评论》,是中国最早宣传科学社会主义的刊物。在陈独秀、李大钊、胡适等人的倡导下,《每周评论》采取精悍小报的形式,四开一张的纸,分为四版,每周日出版,密切关注国内外重大政治事件。距米市胡同几步之遥的魏染胡同,1918年10月5日,邵飘萍创办了《京报》。在创刊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京报》从300份扩张为4000份,在那个咨讯闭塞的年代,这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在北京也是第一名,为此,《京报》增加了23种副刊,鲁迅早期的杂文都是在《京报副刊》上发表的。
 
清代以来,由于实行民族隔离政策,宣南地区成为汉族官僚和富商的聚居区。比起满族聚居的内城,外城的管理宽松许多。富人云集的会馆区,产生了庞大的消费需求,服务行业蓬勃发展。民国初年,中外大众文化纷纷在宣南荟萃,天桥地区即为突出代表。宣南文化博物馆制作了老天桥地区的微缩景观,图为好奇的小观众透过玻璃,与古人“对话”。
 
鲁迅写文章的绍兴会馆,离这里只有几个街区,位于宣南南半截胡同。
 
1912年5月,鲁迅先生应教育总长蔡元培之邀,来京在教育部任职。他住在绍兴会馆内的藤花馆。藤花馆因门里有一架藤花而得名。1916年,鲁迅移居西边的补树书屋,一直住到1919年11月。在藤花馆7年多的时间里,鲁迅时常逛逛琉璃厂的旧书店,搜集古书和古碑拓本。此时,鲁迅开始了文学创作,写出中国第一篇白话文小说《狂人日记》和《孔已己》、《药》等名著。
 
《京报》的影响力,使它成为进步读者和作者联系的纽带。1919年,毛泽东第一次来北京,多年后,他对埃德加·斯诺说,“邵飘萍对我的帮助很大”,“北京都风尚存”。毛泽东住的湖南会馆,在烂漫胡同,这里虽然没有报馆,但经常搞革命集会。1919年,毛泽东在湖南会馆召开有1000多人参加的“湖南各界驱逐张敬尧大会”。
 
鲁迅在会馆写就的杂文,出门向东,被送到邵飘萍的报馆,报纸排好版,出门向东,送到琉璃厂的印刷所,散发油墨香的报纸,再向东,送到热心读者毛泽东的手中,激动的毛泽出门向西走,参加邵飘萍报馆里的文艺沙龙,新思想在毛泽东头脑中激烈碰撞,酝酿成型,接着,毛泽东再向西,在鲁迅的隔壁,发起声势浩大的群众运动。东东西西,来来去去,几条胡同,把思想从思想家脑中迅速物化为革命家的革命运动。宣南的报馆,以另一种形式延续着他领导中国、继往开来的神圣角色,今人绝不可以忘记。

然而,时过境迁,伟人们的救国热望业已实现,安居乐业的百姓宁静地享受着现实。解放后,会馆都变成了平民居住的大杂院儿,孩子们到里面捉迷藏,忘乎所以地绕着廊柱乱跑一气。
 
如今,我游走在这些已经荒芜的会馆。时光交错,我迷离在不同年代的性格中,难辨方向。宣南是春秋的?宣南是“五四”的?宣南是大杂院儿的?
 
不可否认的是,宣南不仅承载着北京的起源,更见证了中国近代历史的风云际会,是透视中国的望远镜。层层叠叠的多元文化,才让人感受到首都的意味——每间房,每条胡同的地上地下,都曾住过举足轻重的人物—一个十足的政治大院。

本文选摘于《中华遗产》杂志2013年6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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