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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8.8
“白马骨朵蹄,走水不走泥”
夏天,每到下大雨,祖母就把竹帘卷起一半,一是防止雨水把竹帘溅湿,二是可以让我和哥哥观看雨景,再则还可以挡住蚊蝇飞入屋内。雨水从房檐流下来,像挂了一道水帘,院子里形成了一道一道水流,经过大门底下的水道,流到大街上去。雨滴打在水汪上面,激起一个个白水泡,白水泡在水面上游走,游到水边触到泥地就破灭了。我们蹲在门槛里边看外面下雨,一边唱祖母教的儿歌:“白马骨朵蹄,走水不走泥”。趁祖母一不注意就跑出去踩那些水泡,被祖母一把拽回来。
我们这一代人大都是听着祖母的小曲儿、云话儿,猜着祖母的谜儿长大的。
在那些闷热的夏天的晚上,人们摇着葵扇坐在院子里乘凉。无边的黑暗笼罩着四周,天边的闪电越过黑黢黢的房顶明灭着,熏蚊子的火绳吊在窗台下燃着一点暗红。我们幼小稚嫩的心灵被无名的恐惧和无边的无聊无奈所控制,依偎在祖母的怀里,唧哝着、怄闹着。这时,祖母就教我们念小曲儿:
“扯锯拽锯,姥姥家门口唱大戏,叫闺女,带女婿,小外甥,也要去,一巴掌把他打回去。”
“曲儿曲儿,播驴驹儿,驴驹儿长大了,闺女出嫁了,嫁给谁了?嫁给磨道了,磨道拐弯儿了,嫁给小三儿了,小三儿放屁了,嘟嘟嘟嘟杀戏了。”
“小胖孩儿坐门墩儿,哭哭啼啼想媳妇儿,娶媳妇儿干啥咧?点着灯说话儿咧,吹灭灯作伴儿咧。”
“小小虫,啄铁笼,啄不动,一疙蹦。”
我们就在祖母这一首首的小曲儿中睡着了。
在那漫长的冬季的夜晚,大风在户外“呼呼”地刮着,我们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听祖母说云话儿,和祖母破谜儿。
祖母说的云话儿有“皮大狐的故事”、 “小货郎的故事”、 “牛郎织女的故事”、“蛤蟆为啥‘咕儿――呱’叫的故事”等。长大后才知道, “皮大狐的故事”其实就是“狼外婆的故事”, 皮大狐就是狼外婆,小姐妹的名字分别叫“门搭钌”“笤帚疙瘩”“炊帚疙瘩”; “小货郎的故事”和后来儿童剧 “马兰花”的故事情节基本相同;“牛郎织女的故事”就不用说了,是流传很广的民间故事。
“蛤蟆为啥‘咕儿――呱’叫的故事”在其他地方没有听到过,可能流传的范围不广。主要内容是:从前,有老两口在河边洗衣服,上游飘来一个绿柳花皮的大西瓜,老太婆用老头的拐棍儿勾西瓜掉进了河里,老头去捞拐棍儿也掉进了河里,两人变成一公一母两只蛤蟆,老头儿叫一声“棍儿”,老太婆就应一声“瓜”,从古至今,他们的蛤蟆后代就这么叫下来了。从这个故事的水乡色彩来看,或许就是祖母或祖母的祖母创作的也未可知,因为祖母的娘家就是水乡,住在百泉河的边上。
躺在床上听祖母说云话成了我们每天晚上最大的乐趣。祖母说云话儿一般一晚上只说一个,有时在我们的再三央求之下会再说一个短的,最后的结束语总是:“故事故事,变成兔子,兔子跑了,故事了了。”说云话儿中间,还会插一些节目,例如念小曲儿、破谜儿或者数说大家庭里所有亲人的名字和属相。总之,直到把我们哄睡了为止。
祖母的云话儿故事不知重复了多少遍,我们都会一字不差地述说下来了。有时祖母劳累了一天,说着说着,就会打瞌睡说错话,我们就直嚷嚷:错了,错了!不对,不对!
等到我们年龄再大一点,能缠着正在上初中、小学的三叔、四叔让他们说云话、讲故事的时候,祖母的负担就减轻了一些。等到我们也能读书之后才知道,叔叔们所讲的故事大多是他们从书本上看来的,诸如普希金的“白雪公主”“金鱼和渔夫的故事”和“伊索寓言”“克雷洛夫寓言”中的一些小故事等等。不知是叔叔们的语言不够生动和口语化还是其他的什么的缘故,这些故事没有祖母的云话儿留给我们的印象深刻,经过几十年岁月的磨蚀,已经遗忘殆尽。只有祖母的云话儿,还深深地留在我们的记忆中。
现在想想,祖母的小曲儿、云话儿和谜儿――我姑且称之为祖母文化――给了我们丰富的想象,丰富了我们的语言,给了我们质朴的语言音韵的享受,给了我们极大的精神上的抚慰,使我们在人之初的鸿蒙阶段,就受到了民间文化和传统道德的熏陶。
我想,以前我们民族的文化基因就是这么一代代传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