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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洪毅/文

与当今世界众多的艺术门类相比，中国画更偏重传统符号语言的表达与技艺传承。然而，任何一个时代的艺术都必是其时代文化环境的产物，任何一个时代的艺术都不可能停留在复制过去上，剥离当下文化语境的刻意重复制作最多只能叫工艺，而非艺术。即便是极注重传统艺术语言的中国绘画，历史上也从没有过因复制前人作品而变出伟大杰作的先例。翻阅浩瀚画史，那些流传至今的书画珍品佳作，无一不是在表现鲜明的时代文化精神风貌。可以这么说，每一件杰出的绘画作品，都是在以非文字的方式印证所属时代的灿烂文明。

两千多年来，中国主流文化一直存立于以儒释道三家思想所构建起的文明体系中，在艺术领域，老庄思想与禅宗哲学渗透得更深。可以这么说，传统中国绘画艺术成就之所以如此的辉煌夺目，很大程度上是因出世的老庄与褝宗对抗入世的儒家而成就的。传世书画佳作中那份高雅超脱的情韵，恰恰是在弥补了儒家教条压制下缺失了的一份人文关怀。

今天中国社会的文化环境，儒家说教虽仍存一些残余影响，却再不能一统天下。随着西方现代思潮的传入与渗透，渐渐形成当下多元分化的价值体系。伴随儒教没落的是，释道两家思想的影响同样式微，社会主导文化力量正面临全面的洗牌。在这一全新的文化语境下，即便我们要强调复兴传统绘画艺术，也是不可能要求今天的画家像宋人、元人甚至明清文人那样去作画。当代中国画，自然就应该呈现当代人文精神风貌。

在谈论传统中国绘画艺术时，涉及到一个什么是传统文化的问题。中国传统文化成熟于百家争鸣的先秦，其后两千多年虽沿续发展并成熟，但本体哲学基础始终没超越诸子百家学术之外。在历史发展进程中，先是融入了西方传入的佛家文化，后在以唐为代表的朝代又大量吸收异域文化，最终形成蔚为大观的华夏文明。在回顾历史时，我们不难发现，所谓传统文化，其实就是在不断吸收外来文化的过程中融合而成新的文化体系。如果一个民族的传统文化完全与外界孤立，发展到一定程度必然会走向衰落甚至灭亡，美洲玛雅文明的消失正是因此。任何民族文化，只有在不断与其它外来文化交流融合，才能让其永保青春活力。今天的中国，吸收了大量优秀西方文化，与我们固有的优秀传统文化相融合，恰恰是在缔造新的民族文化传统。即便儒释道完全丧失文化主导地位，谁又敢说当代文化体系就不是传统文化了？谁又敢说只有在儒释道框架之下的东西才是传统文化呢？

在绘画领域同是如此，并不是完全忠实于古老技法与程式语言的才叫中国画。如果现代画家还去画那些千年不变的图像，不但不能复兴传统绘画艺术，反而只能让其走向没落。不过，纵观当代艺坛，纷呈杂乱，怀揣各种理念主张的流派与个人虽不少，现代风格的、中西调和的、坚守传统语言的论调都不缺。但这纷呈嘈杂局面中，无论是传统的还是现代的，或是主张中西调和，往往偏重的是画面的形式表现，整体上缺少本质人文精神上的探索与呈现。不论是市场上千画一面山水花鸟，还是美展上的宏幅工笔巨制，普遍性呈现工匠化的制作趋势。先且不说市场上那些反反复复雷同的商品画，就拿美展上那些工笔巨制来说，其制作工艺虽算精良，但总让人感觉缺少艺术韵味，与其说是绘画创作，不如说是平面设计作品更为适合。在科学技术高度发达的今天，出现耗费大量手工劳动巨幅画作，真是有点令人费解。

中国绘画追求的最高境界是气韵生动，更在意的画作的意境与神韵，而不是形似与精细描绘制作。其实，更看重精细刻画的西方油画，在色彩与造型之外，气韵与意境同样重要，只不过西方人不用这样抽象的词汇去形容罢了。我们欣赏西方绘画杰作时，从中仍然是可以体会到气韵与意境的力量。艺术作品最具感染力的那一部分，恰恰就是难以用文字描绘的意境与气韵，这是所有的优秀艺术作品都不能缺少的。形似不是艺术，刻意寻求与众不同不是艺术，模仿与重复更不是艺术，艺术是精神的创造，是以言语以外的东西去表达艺术家所处时代语境下的精神能量。从艺术创造和文化传承发展的角度上来评论，当代中国绘画的形式语言和笔墨情趣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作品内在人文精神上的开拓，最重要的是通过画面语言展示时代文化气象，而不只是停留在图像制作上！

说多废话，就此收笔！

2016年8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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