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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文：一位平凡而伟大的女医生

热度 1已有 4653 次阅读2020-3-14 13:07 |系统分类:文学| 文化分享到微信

一位平凡而伟大的女医生

文/季良

　　她，一位普通的医生，凭着在大学学到的医学专业知识治病救人，在拥有4300多名医护人员的医院工作了大半辈子，几经努力终于被提拔为急诊科主任，管理着200多名医护人员，与同事们相敬如宾，和睦共处。在家相夫教子，一家子其乐融融，日子过得倒也幸福，享受着人世间的欢乐。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场新冠病毒突袭而来，她就职的急诊科接诊一位病人，莫名其妙的高烧，一直用药都不退烧，于是送去外面做高通量测序，结果是冠状病毒。她拿着那份不明肺炎病人的病毒检测报告，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凭她多年临床经验，这种疑似非典型肺炎，如果感染开来，后果不堪想象。她出于职业精神，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假思索地用红色圈出“SARS冠状病毒”字样，将这份报告用手机拍下来，传给几位同是医生的大学同学，并嘱咐他们加强防护，切不可掉以轻心。

　　当晚，这份报告图片就传遍江城的医生圈。凡未被官方宣布的事情，个人发布均视为传播“谣言”。第六感官告诉她，自己闯下了大祸，在严厉打击谣言的正能量社会，自己的行为包揽其中，如同口袋一般可大可小，轻则被“精神枷锁”，重则被“躲猫猫”，原本只想提醒同事们注意防范以避免被感染，哪知事与愿违，被推向了火山口，心里就着急。果不其然，她遭到院领导前所未有的、非常严厉的斥责，批评她身为专业人士在造谣。

　　她，像个受委屈的孩子，绝望已极，在当代任何情况都一刀切的正能量社会，个人形如蝼蚁：你们干脆把我抓去坐牢吧。院领导批评归批评，或许爱惜人才是另外一码事，要她继续挑大梁，没有同意她休息的要求，并要她继续主持急诊科的日常工作。又说这个时候正是考验她的关键时刻。当晚回家后她跟老公讲：我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就好好地把孩子带大。

　　老公并没有斥责她，知道此时此刻对妻子更要体贴入微，这对相濡以沫的夫妻，遇到突如其来的厄运，除了肢体语言的安慰，就是泪水交流。但是，夫妻俩的泪水也改变不了一个残酷的现实，那就是对新冠病毒的情况要守口如瓶。因为院领导说：大家都要有一点医学常识，某些高年资的医生不要自己把自己搞得吓死人。这个新冠病毒没有人传人，可防可控。

　　在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当代，只得另辟蹊径。她，曾听老一辈人说，古往今来打胜仗的将领都爱兵如子，自己虽不是驰骋疆场的将领，但毕竟管理着200多人，哪怕院领导禁止医护人员戴口罩，但自己不能让属下的人感染倒下，于是要求科室的医护人员，每天必须戴口罩和戴帽子上班。如果不戴口罩就不要来上班。哪承想，院领导为了形势一片大好，却不允许医护人员穿隔离服上班。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她嘱咐科室的人把隔离服穿在白大褂的里头，尽管不伦不类。防疫不能当儿戏，那是自己的性命。

　　她，精神越来越压抑，心里的苦楚，无处倾诉，偌大的医院仅急诊科和呼吸科被感染的医护人员较少，就因这些人的防护意识强。每天眼睁睁地看着病人越来越多，急诊科一天接诊过1523个病人，是往常最多时的3倍。令人欲哭无泪的是，一位病人家属要一张病床，说他的爸爸在汽车里不行了。那时候地下车库已封，汽车被堵着开不进来。她，带着急救人员和设备跑去车库救治，可是人已死亡。那个病人死在汽车里，连下车的机会都没有。

　　不但如此，她，瞅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守候在一位年轻人的身边，等着医生给他年仅32岁的儿子开死亡证明。从父子俩的打扮就可看出，想必是外来打工的农民工。他的儿子没有确诊就变成了一张死亡证明。老人没有哭泣，或许早已没了眼泪。同时，他也没有任何渠道去反映情况。

　　她，一个平凡的医生，每天所见所闻，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想向社会大声疾呼，在急诊科死亡的病人都是没有诊断、没办法确诊的病例。待疫情过后，希望社会能给那些亡魂一个交代，给他们的家庭一些抚慰。或许，这只是她的一厢意愿，老百姓的性命如同蝼蚁，谁听得进她的建议呢。

　　她，伤感不已，精神几乎崩溃。医院里的领导陆续地病倒，其中几位医生被感染抢救无效去世，那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啊。魔鬼，新冠病毒就是个万恶的魔鬼。如果没有人传人，那几位医术高超的医生就不会死亡。如果那几位医生都能得到及时的提醒，自我防护，就不会走上不归路。可是世上又没有如果，一个只允许哑巴当道的正能量社会，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呢。泪水，她的泪水已流干，只有下半辈子的无限伤感，在忧伤中度过余生。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她，最为感动的是医院里的一位同事，家里三个人被新冠病毒陆续感染，却又没办法给家里人在自己的医院找到床位，终因不治去世，每天仍坚持上班救人，从没请过假。这种默默奉献的精神，可歌可泣，但正能量的媒体没有报道，或许报道出来就成了负能量吧。

　　她，在瘟疫肆虐的时候，每天与病人接触都没有染病倒下，全医院的人都觉得是个奇迹。其实一点不为奇，苍天将她降临到人世间的时候，就赋予了她神圣的使命，在大疫当头吹响救人于水火的哨声，哪怕声音微弱，每刻都要践行救死扶伤和救人于苦难。既然如此，病毒侵害不了她的肌体，因为苍天在处处护佑，将病毒阻隔在她身体之外，让她潜心治病救人。

　　她，受宠若惊，在三八妇女节这天，伟大的正能量媒体《人民日报》在头版头条刊发了《巾帼英雄战疫魔——献给抗疫最前线的“半边天”》的文章，在百多字的豆腐块中罕见地出现了她的名字，让她得到了一丝慰藉，尽管“穿上防护服，戴上护目镜，连续40多天日夜坚守，不懈奋战”的情况并非如此，是她当初擅自主张，避免属下的人感染而作出的抉择。

　　她，后悔莫及，觉得愧对医院里去世的同事，不觉黯然神伤。如果“早知道有今天，我管他批评不批评，老子到处说”。这或许是她心中压抑已久的无奈，也许是她大半辈子最经典的告白，让人感受到她当初的痛苦。一个正能量社会，允许人说话，天不会塌下来，只会使社会更加进步。

　　她，回首往事，认为这次疫情对医院很多人的打击太大，医护人员已有辞职的想法，并且自己也有过无数次的念头，是否回家做个家庭主妇。当院领导找她再谈话时，想把以前被训斥的事情说出来，希望领导给个道歉。但最终没有启齿，因为说出来也是对牛弹琴，谁都不会给她道歉。既然是个不允许说话的时代，还是三缄其口，让高大上的人去自我吟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