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劲地拽了一把夹在门缝中最后一角的红衣裙，门终于吱呀呀地自动关合了。撂下一屋子的寂静在喘息。

已经无法跌坐在旮旯里的沙发中了。砰砰的心跳直撞脑门心。站起身来，收齐了零散的思绪，又去厨房拾集了一地的破碎。这是怎么啦？他用水池里昨晚横扫烛光大餐的叉具狠劲地敲了几下业已疼痛的脑袋。

她和他的认识其实就是从吵架开始的。

超市到了周五的夜晚，灯火通明。人们常爱在回家前，走去扑一回，拐回一些周末可以睡懒觉的方便。你推我挤地总有人会撞在一处。收银柜狭窄的通道口，更是恶吵的频发地。他就是在哪里被推着撞在了前面红衣裙的主人身上。回过头来的却是一景别样的灿烂；惊诧于屋顶漏穿的夕照里，在嘈杂和白炻光的交错中，辉煌。舌头打了结，没有了商业沙场上贯有的轻灵优转，他呆在了那里。可是，投过来，尖扎在他额头的目光丝毫没有见谅的意思。一个比歌唱还唱歌的声音直冲脑门心：“你这人怎么那么没文化？”，一串急促砸向了他，“啊，还带着领带的啊？”

心智迷糊了的他，居然出奇地没能回应，看着那张愤怒的脸，想起了上周博物馆里的那张法国油画。心里出来的计谋造了一个镜像，化成了一句说不出口的内心话：“只有哭泣连愤怒的时候还依然的美丽，才是终身婚姻幸福的阶梯，可以勇敢地爬上去，寇探天光。”

因为灾难和灾难之后的结果还有莫名其妙地损坏了她的红衣裙，他被索要了手机号码，方便收取赔款。

对方愤怒的温度、语调和言辞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烟散云消了，留在他心底的只有那张油画般却带着愤怒脸色的雾岚；可以飘进去，随她回家。

一个星期后的来电是违反逻辑的轻柔，他的脑门心又一次错乱。“不要你赔裙子的，那日我的诗稿被退了回来，我真生气呢。撞我的不一定是你的呢。”

狂风乱雨的海上，没有发出国际通用的紧急求救讯号就听见了海船赶来汽笛声，心里的微笑那么甜，头也不痛了。电话上嗯嗯呀呀地没说成一句话，心里说，你也会写诗啊？那不是天梯尽头的光缆是什么？

用一首诗，他约了她；用一首同样的诗他们订了婚；还是那首诗，外加一袭定制的红衣裙，最终成了婚宴上的飘颂。为什么，风门里消失的红裙衣角而今失了忆？是否还会飘回来，从关合门扇的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