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精神，来自国家文化，国家文化来自疆域文明，疆域文明来自地域经济生活以及由此形成的政治生态。民族精神，是一定地域的人群在长期生活中所形成的文化特质和价值观念。它的形成，需要人与地的长期相结合。人类经济社会，大多是从自然经济走向加工经济再迈向发明经济，人类文明五大发源地莫不如此。美国社会却不然，美国经济和文化，是近代人与原初地的结合。17世纪初开始从欧洲迁徙而来的美国佬，其人文精神始于加工经济转向发明经济这个节点，其生存环境始于自然经济之初的“新大陆”原生态。

欧洲人发现并迁入美洲时，北美洲比南美洲落后很多，第一批美国佬是1607～1620年过来的英国人及欧洲人。北美印第安人还处于自然状态的部落社会，在很长一段时期，其生产力停留在水獭皮换玻璃球的水平。而当时的欧洲，已经处于从传统农业文明向现代工业文明过渡时期，火枪大炮热兵器已经大量使用。1621、1622年，英国奥特瑞德（William Oughtred）设计出直尺计算尺、圆形计算尺，不仅可以运算加减乘除及乘方开方，还能计算三角函数、指数函数、对数函数；1642年，法国帕斯卡（Blaise Pascal）发明了第一台加减法计算机，是利用齿轮传动原理、通过手摇方式操作运算的机械式计算机。这表明，欧洲已经进入科学与技术相结合的时期，正在为百年后进入工业革命时期不断积累能量。欧洲近代资本文明和北美原始自然生态，铸造了美国佬的特定个性。

1、美国的英法前辈

美利坚“原始”人来自欧洲，其主体最初又是英国佬，美国精神也就要从欧洲文化尤其是英国佬那儿寻究根性。欧洲大陆是块好地方，三面环海一面向原，纬度不高不低，山川不缺不滥，唯独总面积小点。于是，东北南三方不断有游牧民族涌入。数千年下来，这里的原住民、新住民、再新住民，高兴时嫁去娶来，不高兴时打来斗去，打也是娶来嫁去，从而实现了民族大融合、血缘大沟通、语言大杂交，地域民族和主权国家越打越多，疆域地盘也就越分越小。随着生产力发展，有着游牧血性、海盗根性、战斗习性的欧洲列强必然对外扩张，从国域扩张走向海外扩张。这便有了大航海时代的殖民地开拓与战争：15世纪葡萄牙的开辟，16世纪西班牙的争夺，16世纪后期荷兰的称雄，17世纪到19世纪前期法英的死磕，19世纪中期德国的挑战。战争是政治的继续，政治总有经济背景。美国的民族独立和经济转型，是欧洲列强争霸逼出来的，更具体可以说是英法两国斗殴的产物。

英国法国是冤家，一对亲戚冤家。这对冤家立国之初就没离开过维京人，英国皇室还有维京人血统。

法兰克人查理曼（742－814，红桃K原型）凭借卡洛林王朝征服了西欧大多地区，建立查理曼帝国。到843年三个孙子签署《凡尔登条约》，瓜分了帝国，东部演变为德国，中部演变为意大利，西部即法兰西。“胖子”查理三世时期（876－887），丹麦维京人侵扰不断，871年围攻巴黎两年不克，获得巨额现金后退兵，侵占沿海塞纳河流域，还被允许无抵抗进入法国西部地区。再到“糊涂王”查理三世（898－929）后期，已是分崩离析，911年签订《圣克莱尔-苏尔-埃普特条约》，割让塞纳河口至鲁昂城地区，封罗洛为公爵，“诺曼底公国”由此诞生。931～934年，科唐坦半岛和阿夫兰钦（Avranchin）先后纳入公国版图；933年，英吉利海峡的海峡群岛纳入版图；1066年，威廉公爵在黑斯廷斯战役打败了哈罗德二世，成为英格兰国王。

英格兰是个无数小岛簇拥两个大岛中的岛国。最早的土著，应该铁器时代从欧洲大陆迁入的凯尔特人。公元43年罗马人进入，455年撤出。此后，进入“恐怖的维京人时代”。449年朱特人开始，盎格鲁-撒克逊部落不断涌，落户安家，最后形成七国局面。789年丹麦人洗劫了西南部的多赛特。829年，韦塞克斯国王埃格伯特（约802－839）名义上统一七国。丹麦人865年尝试过冬，869年开始征服之旅，先败后胜，879年订立条约获得东北部“丹麦区”。1002年“邋遢王”埃塞尔雷德（978－1016年在位）因维京人连年侵扰而屠戮丹麦移民，引来大报复，“八字胡王”思凡入侵，1013年被接纳为英格兰国王，至1014年去世，“邋遢王”复位，条件是其子克努特再继位。王室不认账，1015年克努特登陆，至1016年获胜，双方妥协，英格兰一分为二。克努特把“北海大帝国”发展到鼎盛，统英国、丹麦、挪威之王，仅维持到1042年。1042年，克努特之子死后，英王复位于忏悔者爱德华。1066年，爱德华去世，无子嗣，王后之兄哈罗德•葛温森与诺曼底公爵威廉均声称有王位继承权（诺曼底公爵罗贝尔一世无婚生子女，私生子威廉获得继承权）。9月，威廉登陆英格兰，因“东风不与周郎便”，哈罗德转战北方平叛，取得“福尔福德战役”胜利后折回，10月14日“黑斯廷斯会战”战死。英国开始了诺曼王朝，史称“诺曼征服”。威廉一世及其后人，历经父子之战、弟兄之战、表兄妹之战，表甥舅之战，而有威廉二世、亨利一世、斯蒂芬，1154年，威廉一世孙女之子安茹伯爵（兼诺曼底公爵、阿基坦公爵）继位，开创“金雀花王朝”（1154－1485）。这个亨利二世干脆耍赖，既承认法王是自己的主人，又不履行法国贵族的义务。法英这种姻亲、君臣关系一直延续整个金雀花王朝。1327年，爱德华三世继位，次年因法兰西国王查理四世去世，以外孙名义提出了王位继承要求被拒绝。1337年11月，爱德华三世向腓力六世下战书，拉开英法百年战争，法国先败后胜，1453年夺回被占领土。这儿子打老子，其经济考量在于想夺取法国纺织业中心佛兰德尔。

18世纪初，殖民地争夺进入白热化。英国摆平西班牙，死磕法国。1700年西班牙查理二世（卡洛斯二世）死后无嗣，生前遗嘱王位传给法国安茹公爵腓力（路易十四之孙），但法、西不得合并。英国不愿法国独大，结盟挑起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1714年结束，腓力五世得到承认，英国得到了直布罗陀，法国称霸地位不再。

1733～1738年波兰王位继承战争、1740～1748年奥地利王位继承战争，没有解决列强纷争，英国为了对付法国，率先进行同盟游戏，与法国盟友普鲁士签约，掀起了一场“外交革命”。1756年5月英对法宣战，爆发“七年战争”。1763年“七年战争”12年后美国爆发独立战争（1775－1783）。

诺曼王朝到金雀花王朝这四百余年，是英格兰脱胎换骨的时代。它带来了欧洲大陆的新事物、新观念、新做法，对英国的经济文化、政治传统、阶级结构、民族关系、社会机制等产生了深刻影响，凯尔特人的岛国天性、维京人的游牧根性与法兰西人的贵族秉性最终浇铸成英格兰的基本精神，并注入了超越种族的国家理念。经济上开启蒸汽机时代，引领了欧洲工业革命，政治上开启了“自由宪章”“限制王权”的立宪时代，奠定了资本社会政治体制的基本走向，开端了世界近代史。

美国佬，正是欧洲资本扩张时期的产物，比英国老爸走得更远，多了更多新观念，少了诸多旧传统，最大丢失的是英法的贵族精神。同时期同环境诞生成长的加拿大，就有不同。加拿大先是法国殖民地，再是英国殖民地；殖民地管理，法国等是直接管，英国是间接管。加拿大是法国经营近150年才转为英属。今天回看加拿大人，相比美国佬多些法国佬“自由主义者”气息和欧洲贵族遗风。

2、北美澳洲的殖民开化

美洲的发现，给欧洲带来福音——是淘金发财的福音。1519年，西班牙登陆中美洲，北上南下，建立4个总督区，把蔗糖、棉花、烟草、咖啡、可可、染料等源源不断运往欧洲本土。自1531年始，银矿不断被发现，1545年至1800年，美洲出产了13.3吨白银，其中大约75%即10万吨输出到欧洲（贡德•弗兰克《白银资本》），“黄金一词是驱使西班牙人横渡大西洋到美洲去的咒语”（恩格斯《论封建制度的瓦解和民族国家的产生》，《马恩全集》第21卷）。黄金背后是印第安人血泪，“死亡是他们唯一的休息……死亡率4/5，由于死亡过多，尸体堆满了矿井口，啄食尸体的乌鸦往往布满天空”（李春辉《拉丁美洲史稿》），是资本主义的号角，“美洲金银产地的发现……标志着资本主义生产时代的曙光”（《资本论》，《马恩全集》第23卷）。西班牙的大发现，激发了欧洲的淘金热情，也才有法、英随后的登陆北美洲，以及再后英国发现澳洲，也才有英属北美13个殖民地建立和发展，才有在英法殖民争夺中凭借法军鼎助而赢得独立战争胜利的美利坚合众国。

为什么加拿大、澳大利亚，以及西属殖民地，没有走上美国的强国之旅？加拿大面积998.4万平方公里，居世界第二，澳大利亚769.2万平方公里，居第六，两地是同时期欧洲移民，为什么长期没有大战乱？美国独立后，英国加大了对殖民（加拿大、澳大利亚）的控制，并给予适当的自治权利。但更深刻的原因是，先天条件不一样：澳洲因为自然条件，加国因为法国佬。美洲殖民地管理，西班牙是宗主国式，英国是授权式，法国是直辖式。移民人口数也是重要因素“英国国内的过剩人口都渴望移民北美，而法国人普遍对前往新大陆毫无兴趣”，18世纪中叶，法属殖民地不到5万人，英属殖民地却有40倍人口（弗兰克•萨克雷、约翰•芬德林主编《世界大历史1689-1799》）。

西班牙1519年建立巴拿马城，由此北上南下，剿灭印加帝国、阿兹特克帝国和玛雅文明，将北美洲南部的墨西哥、中美洲、南美洲北部和西部海岸地区，纳为殖民地。西属美洲的印第安人有发达的农业和高超的采矿和冶炼技术，这完全不同于北美洲。西军剿灭美洲帝国文明后，土地按级别层层圈分，近似霸道式的圈地，把殖民地作为皇室财业来建立，政治上效仿国内实施专断统治，民众毫无权利，强迫皈依天主教，原住民也不例外，严格控制移民，包括本国移民，包括贵族、神甫、商人和农场主都需要申请通信证，移民少导致土地资源利用率很低，还严禁殖民地住民自由贸易。所有这些，极大地束缚了经济快速发展。

加拿大被法国人发现，据传是1535年，法国航海家卡蒂埃尔（Jacques Kartier）受命探寻“新世界”没能抵达所期盼的亚洲，却来到北美东北角圣劳伦斯海湾（魁北克），两名印第安青年指明前往“加拿大”（kanata）之路。信史记载是1608年尚普兰（Samuel de Champlain）安营扎寨，建立“魁北克的住所”。1616年，这块殖民地被命名“新法兰西”。法属殖民地，最初包括圣劳伦斯湾沿海地区，纽芬兰以及“阿卡迪亚”（安纳波利斯至加拿大东部滨海）；后来扩张到五大湖区的大部分、阿巴拉契亚山以西的部分地区；最终形成北起哈德逊湾，经圣罗伦斯河、密西西比河流域，南至墨西哥湾。1699年法属路易斯安那领地正式建立，包括密西西比河流域，南至墨西哥湾，向北延伸至五大湖地区，东起阿巴拉契亚山脉，西至落基山脉。法属加拿大（魁北克、三河、蒙特利尔）在新法兰西5个区（加拿大、哈德逊湾、纽芬兰、阿卡迪亚、路易斯安那）发展水平最高，法国佬的城乡建设还有空间布局的现代规划理念——以河流和道路为边界进行方块式分割，美国北方的底特律（密歇根）、南方的巴吞鲁日（路易斯安那州）还留下了这种经典布局。1750年英法“七年战争”爆发，形成英普同盟与法奥俄同盟的欧洲大战，英法之争在欧洲、北美洲、印度地区广泛展开，这场被丘吉尔称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列强之争，最后以英国、普鲁士为赢家：普鲁士可以和跟奥地利分庭抗礼了，英国获取法国大片海外殖民地，1763年2月10日英法“巴黎和约”，法属加拿大割让给英国。英国接手后，英裔不能同化法裔，文化对立严重，1774年《魁北克法案》正式规定了英国刑法和法国民法并行，1791年将魁北克分为上、下加拿大，即安大略和魁北克，确立了多元文化。1774年、1812年美国两次发动对加战争，加拿大开始大量移民，经济迅速发展，1854年美加互惠协议签订。加拿大没有走上美国之旅的根本原因，除了人少地广资源丰富，还与法国佬150年开创发展史不无关系。因此，魁北克民族的文化史，必须追根到法国殖民者和法国天主教。

英国人在北美洲放逐阿卡迪亚人，最能说明它与法国的区别。1603年，法国亨利四世授予教士德蒙大西洋地区10年贸易垄断权，条件是每年移民60人并支持传教活动。1604年，德蒙（Pierre Dugua Sieurde Monts）一行包括绅士、工匠和水手，及尚普兰，共78人，来到北美洲东北海滨圣克鲁瓦河口（今美加交界处）岛上过冬，35人死于坏血病，次年春越过芬迪湾，在安纳波利斯河谷安家，在东部滨海不断扩展，称为“阿卡迪亚”。1710年虽然落入英国之手，但一直保持中立而获得大发展。1755年英国攻陷博塞茹尔堡（新布伦瑞克的希格内克托海湾的末端）后，强迫阿卡迪亚人宣誓效忠被拒绝，英军开始放逐行动，曾负责格朗普雷地区驱逐任务的陆军上校爱德华.温斯娄在日记中记述说：“妇女和孩子恸哭着抱着他们的腿哀求”，“服役生涯中用和平方式解决的最坏的一件事”。1764年最后一个被流放者到达南部殖民地。据推测，1.3万阿卡迪亚人有1.1万被驱逐，其中约2千人逃亡加拿大，驱逐中死亡数千人。副总督劳伦斯因擅自“放逐”受到公开指责，而实际是1756年7月晋升为总督。美国佬继承并光大了这一秉性：既要强霸待人，又要道德立己。

澳大利亚占据整个澳洲。1770年，英国航海家库克（Captain James Cook）发现澳大利亚东海岸，命名为“新南威尔士”，1788年1月，菲利普船长率6艘船共1530人（其中736名囚犯）抵达植物园湾（Botany Bay），在亚杰克逊港（Port Jackson）建立第一个英国殖民区，1790年第一批自由民移居，这里发展为后来的悉尼城。澳大利亚，只在1932年澳大利亚打过一场人鸟之战——鸸鹋战争，最后是人败。澳大利亚，地广而整体生态环境差，河流短少、雨水稀少，自然态的农耕宜居地短缺，所以人口至今只有2500多万，仅仅比上海市多100余万；雄踞一洲而形同岛国，只跟亚洲的南太平洋群岛隔海相望，而距离欧洲遥远，所以被英国用作“流放”地。

3、英国老爸的维京血缘

英国佬有维京人血统。这一血性有过三次转变：威廉一世、伊丽莎白一世这两次是主动的，造就第三次转变是两次世界大战，是被迫的。

维京人老家在斯堪的那维亚半岛，古英语，vikinger指海湾人，wicing指海盗，vikingar冰岛土语有“海上冒险”意。《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最早记载维京人走出半岛，是公元789年袭击英国，从此拉开欧洲“维京时代”，成就“北欧海盗”英名。后来入侵欧洲大陆，在法国诺曼底扎根，故称“诺曼人”。1066年，已是法国诺曼底公爵的威廉征服英格兰，史称“诺曼征服”，其暴戾连海盗也望而生畏。“诺曼王朝”后，王室除了内部王位争斗，历代君主都把领地扩张作为中心任务，先是爱尔兰，后是欧洲大陆。

1154年，亨利二世（Henry，威廉幼子亨利一世外孙）继位称“金雀花王朝”（1154－1399）；1155年以“重建爱尔兰社会秩序”和“荣耀上帝”名义，从教皇那里获取爱尔兰的最高宗主权；1171年发兵登陆爱尔兰，实现军事宗教双重征服，建立都柏林直辖区。1189年参加第三次十字军东征，1337年开始英法百余年战争。亨利四世是兰开斯特王朝（1399－1464）。亨利五世重启百年战争，法国勃艮第公爵与英军结盟，俘虏查理六世，被迫签署《1420年特鲁瓦条约》，剥夺查理七世继承权，让位于亨利五世。亨利七世在法国援助下杀死理查三世，夺取王位，建立都铎王朝（1485－1603）。都铎王朝，是英国佬极重要的转折期，实现了宗教、政治、经济、外交、文化的大转型；也是美国佬的孕育期，其后4年，英国佬登陆北美洲而最终造就美国，美国的文化根性也就烙上了都铎王朝的印记。

都铎王朝有五任国王。第一任亨利七世以联姻实现统一，借助“皇室法庭”巩固了政权；长子早夭，让其妻西班牙公主凯瑟琳（Catherin）改嫁次子。次子继位为亨利八世，唯一存活的孩子就是玛丽（Mary Stuart）。亨利无男嗣欲休妻再娶，凯瑟琳不从，教皇不批。亨利与女侍官博林（Anne Boleyn）婚外情，于1533年秘密结婚并生下伊丽莎白，加冕为王后；多病的凯瑟琳母女受到极端虐待，母亲被褫夺王后称号并幽禁，玛丽被令为伊丽莎白的女侍官。1536年，第二任王后博林被斩首，伊丽莎白宣布为私生女，同时又与女侍官西摩（Jane Seymour）再婚，生下王子爱德华，1547年九岁继位。1553年玛丽继位为第四任，此前亨利八世妹妹外孙女简•格雷在位13天被废；1558年伊丽莎白继位为第五任。

亨利八世（1541－1547），强行改革宗教受挫。爱德华六世和玛丽一世（1547－1553－1558）时期，“没收与殖民分头并进，双管齐下”的方针向爱尔兰内陆扩张。伊丽莎白（1558－1603）推行“东南英格兰世界”殖民计划，并将土地封赐给35名领主及2万士兵进行农耕；爱尔兰人爆发反抗而有1594～1603年“九年战争”。詹姆斯一世（1603－1625）于1608年实现再征服，1610年颁布“殖民地条例”，把本地人赶到西部贫瘠地区，将厄尔斯特地区（爱尔兰北部）的田地赐给涌入的殖民者；1612年是史载第一次贩卖爱尔兰奴隶到美洲殖民地；1625年还颁布法律，犯罪者将作为劳动力出售到美洲。1632年强制改变宗教引发起义，1641年大起义被镇压，人口140多万有50多万人死亡，30多万人变为奴隶。1649年英国议会决定远征爱尔兰，1652年占领全境，通过《爱尔兰处理法》夺占土地。1653年颁布《迁徙法令》，将大批爱尔兰人驱逐到南部贫荒地区。自亨利八世开始的英国宗教改革，“爱尔兰的苦难之中又增添了宗教信仰方面的致命分歧”（丘吉尔），历时300年，终于在1829年出台《天主教解放法案》而放弃了改变爱尔兰天主教信仰的努力。同时，《1829年议会选举（爱尔兰）法》，将选民财产资格从年收入40先令提高到10镑，这使得爱尔兰选民数量从约20万骤降至2.6万人，于是1830年大选仅有8名爱尔兰天主教徒进入英国议会。

伊丽莎白一世，彻底扭转了英国企图在欧洲大陆扩张并谋求霸主的战略，开创了海上掠夺、海外殖民时代。都铎王朝，对外关系主要是法国和西班牙。亨利八世继续反法亲西，中止了英国海盗打劫西班牙，寻找新营商港口而建立“莫斯科公司”，还与长兄寡妻、西班牙公主凯瑟琳结婚（玛丽一世之母）。第4任玛丽女王（1553－1558），丈夫是西班牙腓力二世（1556－1598年在位），跟着西班牙打法国，结果酿成加莱地区（法国北部，与比利时接壤，与英国隔海最近）丢失已在眉睫。加莱是1346年英军经过一年围困才获得的，也是英国跨海进入大陆的最关键通道，因此被奉为“英国王冠上最明亮的宝石”。加莱的丧失，表明英国失去了大陆拥有大片领地的威力和荣耀，最终将彻底沦为岛国。伊丽莎白1588年11月即位时，对法战争还未结束，是继续战争收复加莱，还是割舍“最明亮的宝石”？新任国务大臣塞西尔（William Cecil）主张放弃，认为不值得花巨大代价维持它。（沃纳姆《无敌舰队之前:英国外交政策的发展1485－1588》）这意味着英国彻底放弃了传统的谋取欧洲大陆霸权的外交路线。1559年4月英法签订《卡托-康布雷西斯和约》，规定加莱名义上仍为英国领土, 允许法国占领8年，到期归还，或50万克朗抵押。这是典型的堂•吉诃德式绅士做派。

英属北美殖民地的发端，始于英国海外贸易公司的商业性开拓。1509年亨利八世继位，于1511年、1513年、1523年三次卷入对法战争，1543年英法重开战，亨利八世为了打击法国航运，不惜给海盗颁发“私掠许可证”，海盗奉旨查禁，四面出击，见船就抢。1544年法军200艘战舰入侵英国，无功而返，“玛丽玫瑰”号沉没。再到玛丽一世，不准海盗劫掠西班牙船（丈夫是西班牙国王），导致经济困难，支持商人组建股份贸易公司，很快发展为政府颁发特许状，授予专属特权。1553年“莫斯科公司”。伊丽莎白一世继位，财政收支赤字，贵族经济下行，提高国家收入成为当务之急。伊丽莎白继续鼓励圈地等，大力扶持外贸公司，私下入股分红。如1564年“商人冒险家公司”，1577年“西班牙公司”，1579年“东陆公司”（波罗的海地区），1581年“利凡特公司”（近东），1585年“摩洛哥公司”，1588年“几内亚公司”，1600年“东印度公司”，同时大量发放“私掠特许状”，默认海盗劫掠。

伊丽莎白还有一手，强力支持海盗行径，称之为“女王的绅士和探险家们”，庇护其掠夺西班牙商船，特别是金银船，参与分赃，不惜与西班牙海战，“我已横下心来……与你们同生共死”。在欧洲大陆，继维京人之后，最早经营海盗的是葡萄叶、西班牙，继而是荷兰、法国、英国。英西海上争斗，成就了英国后来居上，最终走上“海上主人”之旅，从此，传统的北欧海盗做派发扬为现代的英格兰殖民模式，为时代开拓海外殖民地、为“日不落帝国”奠定了经验。这就是伊丽莎白一世拉开的“伟大”转变。

女王这一国策得到继承。1603年苏格兰国王詹姆斯（亨利七世后裔）继位，兰斯图亚特王朝开始，1606年成立了弗吉尼亚公司，1611年“法国公司”，1612年“百慕大公司”，1628年清教徒成立“新英格兰公司”，次年改为“马萨诸塞公司”，等等。说白了，这就是政府卖批文分红利。弗吉尼亚公司特许北美弗吉尼亚殖民地经营，1607年100多人登陆詹姆斯敦。1620年102人乘“五月花号”在普利茅斯登陆。1628年清教徒登陆波士顿。詹姆斯敦发展为弗吉尼亚、卡罗莱纳等；1643年新英格兰同盟成立，1691年普利茅斯、波士顿合并为马萨诸塞。

4、英国老爸的海盗根性

美国的老爸是英国。英国16～18世纪赢得“海盗国家”之名。公然大开海盗之风的是伊丽莎白•都铎，从而赢得“海盗女王”之名。1558年，当伊丽莎白一世从姐姐玛丽一世手中继承王位，英国面临政治经济困境，财政亏空，欠债25万英镑（一说300万）。于是，海盗被用为国策，也开辟了英国的海盗世纪，最终开创了“日不落帝国”。

15世纪末，西班牙统一后步葡萄牙后尘，进行海外殖民扩张，16世纪实现横跨大西洋至美洲、横跨太平洋至东亚的“日不落帝国”。1520年前后灭了阿兹特克文明、1532年前后灭了印加文明、1597年灭了玛雅文明，劫掠金银财宝无数。法国1524年维拉察诺（胡安•弗罗林），1534年雅克•卡蒂埃先后的北美探险，从而发现加拿大；英国1607年登陆詹姆斯敦，1620年登陆普利茅斯，1930年登陆波士顿。英法没能淘到金，因为美洲积淀千百年的本土文明被西班牙剿灭。伊丽莎白继位，英国面临国内宗教、国外军事的困局，而且经济捉襟见肘，她止歇了欧洲大陆领土的争夺，把发展方向转向海洋。没有钱怎么办？操起老姐和老爸的旧业，以政府批文做生意，既强力支持商人海外贸易特许经营，又强力支持海盗海上特许私掠。

说伊丽莎白的海盗国策，霍金斯（John Hawkins，1532－1595）、德雷克（Francis Drake，1540－1596）两舅甥（或表兄弟）不得不提。霍金斯、德雷克是令人生畏的海上大盗，还是勇猛善战的海军领将，霍金斯还是大英帝国海上霸主的奠基者。

霍金斯是海商世家。其父亲1530年代开创了英国与巴西的海上贸易，曾作为地方代表出席国会。霍金斯1554年继承父业，后来突破西班牙垄断，进行加那利（西北非）的奴隶贸易。1562年霍金斯“樱草花号”获得到女王许可后，开始进行第一次奴隶贸易远航，从而开辟了英国最早的非洲、欧洲、中美洲（西印度群岛）“三角贸易”。伊丽莎白闻知获得巨额利润，联合枢密院官员投资，自己将“卢卑克的耶稣”号海船折合为4千镑股份。1564年第二次出航几内亚（西属殖民地），次年满载而归。女王授予奖章，奖章图案是被捆绑的黑人！这促使更多商人参与黑人贩卖。尽管西班牙强烈抗议，1567年第三次出航仍悄悄进行，女王增加“米尼昂”号入股。霍金斯欲与海军部财政大臣之女结婚，未参与航行。由副手约翰•洛佛尔率领、外甥德雷克随行，先在非洲连抓带虏约500名黑人，翌年返航途中避暴风于墨西哥湾，被西班牙舰队袭击，即“圣胡安之战”，死伤失踪300多人，新教徒海盗德雷克等与天主教的西班牙人结下梁子。消息传回，正值西班牙宝藏船队为躲避法国武装民船追捕而逃进英国港口避难，女王下令夺取舰队财宝。事件结束了英西表面和平通商状态，促成了英国海军的崛起。

1572年，霍金斯进入国会；1577年接替岳父担任海军财务官职务，后兼海军给养官。他整顿了海军财务，领导了海军舰船改造，使得战舰灵活快速，火炮便捷远射，成为后来海战致胜利器，开辟英国“海上主人”之旅。

德雷克没闲着。1572～1574 年远征西印度群岛，登陆巴拿马，奇袭西班牙珍宝船队，夺得价值2万多磅的金银财宝，荣归故国被誉为“民族英雄”。女王得到巨额分红，故对西班牙严重抗议不予理睬。1577年，“金鹿号”直奔美洲沿岸，一路打劫，在西班牙“自家后院胡闹”后南逃，麦哲伦海峡（智利南端）因西班牙封锁，风暴中开辟了南美洲与南极洲之间的新航路（德雷克海峡），1579年回到朴茨茅斯，带回了数以吨计的黄金白银。

西班牙1571年联合威尼斯战胜了奥斯曼海军，赢得海上霸主地位，1580年葡萄牙归并入西班牙，无敌舰队更加强大。1585年，英国与荷兰签订楠萨奇条约（荷兰反西班牙统治八十年战争），西班牙视为宣战。英国不敢正面交锋，采取海盗手段反击，德雷克出征，纵穿加勒比海，从哥伦比亚北岸、到海地岛、佛罗里达东岸，洗劫了西属殖民地，勒索了大量赎金，回国。1587年，女王处死了亲西班牙的苏格兰女王，西班牙腓力二世宣战，舰队集结里斯本港（葡萄牙），情报送到英国。德雷克报告奇袭计划后出战，先袭加的斯港，再破亚速尔群岛，几近无损返航。1588年，西葡联军出击，英海军大臣霍华德任总司令、德雷克任副总司令率舰迎击。英吉利海峡决战，充分显示了霍金斯改后战舰的优势，远距火炮战大量消耗联军炮弹，当晚偷袭加莱港成功，次日近战联军无弹药，舰只、人员丧失一半。战后，德雷克则授为勋爵。突袭之役激励了女王斗志，以后三次战败，虽与指挥官自作主张有关，但骨子里是并无正面叫板西班牙的实力。1588年8月，无敌舰队残余约50艘船回到了西班牙比斯开湾的桑坦德、圣塞瓦斯蒂安（靠近法国）。伊丽莎白得知，于1589年2月指示给陆军司令诺里斯、德雷克进行突袭，一是摧毁船只，二是占领岛屿，以阻截运宝船。远征队出于贪婪，绕道南下葡萄牙，花两周时间大肆掠夺克鲁那（里斯本附近），再攻里斯本失败，被迫回国。这远征共花费10万镑（女王负担6万），大耗财力。西班牙海军因此得到恢复时间。英国因为抵御西班牙的大陆称霸，支持尼德兰（荷兰）抵抗西班牙，援助亨利四世压制天主教（西班牙支持法国天主教派），仅亨利四世，就花费了37万英镑。1595年，女王要求改西征巴拿马地峡计划为先摧毁西班牙无敌舰队，因承当全部费用而搁浅，远征西印度，在波多黎各岛附近遭遇抵抗，霍金斯、德雷克先后去世，无功而返。西班牙多次远征英国，也无果而终。这种僵局直到荷兰崛起才彻底改变。1639年“唐斯之战”，荷兰海军成功拦截西班牙海军统帅奥昆多率领的庞大船队，1648年西班牙承认荷兰独立，荷兰海军取代西班牙成为海上霸主。以后才有英荷争霸，才有英国延续海盗政策，并将海盗作派带进殖民统治。

例如，查理二世时代（1660－1685），摩根（Henry Morgan，1635－1688）亦官亦盗，助英国打破了西印度群岛的西班牙一统天下，被称为“可怕的人”。1663年出任牙买加皇家港司令官，后授海军中将，1668年攻占了古巴的普林西比港（今卡马圭），洗劫了巴拿马地峡的重镇贝卢港，竟用俘虏的牧师和修女作为挡箭牌，还索取赎金25万比索；1669年，袭击了委内瑞拉马拉开波湖地区西班牙居民区；1671年攻进巴拿马城，洗劫后焚城。1674年，被查理二世封为爵士，出任牙买加副总督，灭了昔日同行。1688年去世，英国为他举行国葬。诺贝尔奖获得者斯坦贝克写的小说《金杯》，著名动画《海贼王》，《加勒比海盗》主角，都有其原型。

英国当时还没有脱离农业经济，经济实力并不雄厚，从而决定了它的对外殖民政策，采取了授权经营的批文换钱，甚至经营海盗的劫掠营生。这也是英属北美殖民地宗教政治政策和移民十分“宽松”的根本缘由。在殖民路上，英国佬比法国佬更多了一层原始海盗秉性，美国佬比英国佬更多了现代牛仔德性。英属北美洲殖民地13州，即阿巴拉契亚山脉以东的大西洋沿岸地带，面积约90万平方公里，加上英国划给的西侧115万平方公里殖民地，领土为205万平方公里，占现有领土的21.3%。其余78%大多是“购买”来的，整个国土是独立13州的10.6倍，是英国转让后的4.6倍。法国佬始祖的加拿大两次被动迎战获胜，破了美国佬“北半球整个西部”的美国梦。

5、英国佬的政治宗教遗产

英国佬移民北美建立殖民地，正值英国国内社会大变革大转型的时期，最终爆发从1640年到1688年的资产阶级革命。17世纪这场历史变迁，使得宗主国英国和殖民地美国走上了不同的发展之路。英国承袭的是国王君主的等级社会传统，革命促进政体改变，走向议会制君主立宪制。美国却不然，美国的一切是初始期欧洲移民奠定的。早期移民，基本是中下层自由民和底层奴隶，他们对等级森严的欧洲传统早已深恶痛绝；统治者虽然来自权贵，却是极少数，不可能形成气候。面对无垠的原始富庶之地，压倒一切的是大开发以求生活。因此，美国佬从一开始就没有机缘形成欧洲社会的等级传统，欧洲带来的主要是自由民和奴隶的阶级观念。这种刻骨的阶级压迫意识必然向往民议，反对绝对王权和绝对统治，从而走向民议总统制共和制。

①政治遗产。英国的政治制度，集中体现在议会制度，它历经了漫长的历史进程。英国议会，可以追溯到七国时代的“贤人会议”（Witenagemot），最早史载在931年；贤人会议还可追溯到欧洲大陆日耳曼人条顿部落的“马克大会”或民众大会。闲人大会的代表是国王、主教、修道院长、地方官、塞恩（土地主）；会议有审判权，对王权有制约。群体表决、多数通过的“会议”形式，产生了深刻影响。另一方面，侵占与封赏，中央、地方关系较为松散，征税成为大问题，也就不得不借助“会议”来认可征税权；英国是岛国，无需常备军，也就无法借助暴力强迫认可。矛盾争斗数百年，终于形成了英国的议会制度。

亨利一世（1100－1135），形成“咨议会”，由全体或重要大佃主组成，主要功能是认可赋税。约翰（1199－1216），企图改变而遭反对，战争失利不得不签署《大宪章》，诸侯组成“常设委员会”进行监督。到亨利三世开始有了“议会”之称。1263年爆发内战，蒙特福特击败亨利三世，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于1265年召开国会，有各地的市民代表。1297年议会抵制重税获胜，1327年废黜爱德华二世。爱德华三世（－1377），议会走向大诸侯、骑士市民的上下两院。1386年因大臣弹劾案而形成“听政院”。理查二世（1377－1399），成年后反抗贵族专横，最终被拘，被国会废黜。继任的亨利四世实行安抚政策，议会全盛，议员成为特权。1419年对选举资格进行资产规定，1445年立法为士绅门第，导致议会常被操纵。都铎王朝（1485－1603），重商主义大行其道，伊丽莎白时代更是如此，商人、士绅政治地位大大提升。1597年国会抗议政府出售商品专卖权制度，1601年因民众支持，女王许诺停止出售专卖权。

伊丽莎白的继承者，是亨利七世女婿孙女之子、苏格兰国王詹姆斯（母玛丽系法国王亲），开启了苏格兰、英格兰一统的斯图亚特王朝，其子查理一世1625年继位，尝试征收新税、挑战成法、一统宗教，议会和王室的政治争端日益激烈，1611年，议会被解散。1614年召开了“无用议会”。1621年召开议会筹款，因反对与西班牙联姻提议被解散。1625年议会一再不跟国王配合（包括拒绝给国王征收关税特权）而被解散。次年2月召开新议会，又被解散。1628年，查理一世召集第三次议会，下议院“权利请愿书”被认可，但因罢免要求被闭会。1629年1月复会，因“权利请愿书”的解释实质是议会完全控制财政，被解散。清教乡绅、贵族组成政党，拉开政党时代。1637年强令一统宗教仪式引发苏格兰反叛，查理为了筹划军费于1640年重开议会，赢得议会每三年一次会议的立法。1641年议会历经漫长论辩，以微弱多数通过《大抗议书》，但遭到查理一世拒绝。1642年议会出现分裂，仍通过了剥夺国王军队指挥权法案，国王宣布议会为叛徒，以叛国罪逮捕5名议员，成为内战导火索，引爆议会派与保皇派之间的武装冲突及政治斗争（英国辉格党称之为“清教徒革命”Puritan Revolution），1649年，查理一世落败，被处死。

1651年“伍斯特战役”，王军彻底失败，查理二世逃亡法国，被加冕为苏格兰国王。克伦威尔建立军事独裁政权。1658年克伦威尔去世，1660年查理二世复辟斯图亚特王朝。1688年议会反对派发动宫廷政变（又称“光荣革命”），新贵族阶级推翻了复辟王朝，建立资本主义制度；1689年颁布《权利法案》制约王权，确立了议会君主立宪制。从此，英国政治走向彻底现代文明。1707年苏格兰王国宣布《1707年联合法案》，正式吞并英格兰，改称大不列颠联合王国。

资产阶级的“光荣革命”胜利，从历史进程来看，是先进生产力战胜落后生产力；从贫富等级来看，不过是新生富豪阶级推翻传统宗法阶级。对于贫民只是战乱，只是新主子替代旧主子，为了逃避政治动荡和政府暴政，很多英国人选择了移居殖民地。英国是富人走出资本攫取高利润的壮大之路，美国是平民打拼大自然的发展之路。1619年，詹姆斯敦建立第一个代议制机构。1635年，马萨诸塞每个市镇选举两名代表参加地方议会，形成代表制；1644年助理们组成上议院，代表们组成下议院。充满了浓厚清教主义色彩的马萨诸塞（普利茅斯1691年并入），为美国政治体制奠定了雏形。

②宗教遗产。欧洲很长时期，处于政教难解难分状况。公元30年代犹太教支派分离为基督教，同样是反罗马统治的人们之精神信仰。由于罗马对宗教宽容，基督教进入政治领域，324年康斯坦丁宣布为官方宗教，实现了政教合一，开始长达几个世纪的异教清洗。古希腊文化被剿杀，几近失灭，而进入中世纪黑暗。635年阿拉伯人发动大征服运动，发现大量古希腊典籍，828年在巴格达建立学术中心，进行研究和翻译，持续两个世纪。古希腊文化12世纪回流欧洲，而有文艺复兴运动，而有基督教改革。

英国的宗教改革始出亨利八世。亨利八世未生男丁欲休妻另娶，因罗马教皇不批而反目，利用普遍的反教皇情绪，由“信仰捍卫者”转而强力推行宗教改革，1534年国会通过《至尊法案》”宣布国王为英国教会最高首脑，拥有任命教职、决定教义、审判教徒的权力；同时新创安立甘教（Anglican Church，中国译为“圣公会”）为国教，教会成为国家机构的一部分。劫夺全国教产，处死7万多人，但并未弭息宗教改革的两派之争。1547年，亨利唯一男丁9岁的爱德华六世继位，议会通过一系列法令进行改良，1552年《四十二条信纲》全面阐发了信仰原则得到认同，调和了矛盾，加强了国教地位。1553年，16岁的爱德华去世，亨利八世妹妹外孙女简•格雷继位，在位仅仅13天，她是因为政治、宗教原因被推上王位，也是因为宗教原因被废（次年16岁被秘密处死）。1553年7月，玛丽一世被拥立为女王。玛丽一世虔诚天主教，即位后全面复辟罗马天主教（旧教），取代已倡行两代的英国新教，为此烧死约300名反对人士，也因此被称为“血腥玛丽”，Bloody Mary以后成了女巫同义词。

1558年，玛丽去世，伊丽莎白一世继位。恢复玛丽废除的教会法，安立甘教再次立为国教，它主张中庸（Via Media），亦能增强自信，是基督新教三个原始宗派之一，带有盎格鲁-撒克逊人色彩，盎格鲁-撒克逊（Anglo-Saxon）多指公元5世纪至诺曼征服（1066）之前大不列颠岛东部南部地区文化习俗相近的民族。伊丽莎白的缓和，非国教徒“所有的异教徒和叛教者都……站了起来”。1573年通过了《三十九条信纲》，定位在新、旧两教之间。非国教教徒受歧视迫害，异教徒分裂，而最有影响的是“清教”。“清教徒”之称始出1558年，指深受加尔文主义影响的新教徒（或曰英国加尔文派），以后形成长老派、分离主义、清教主义（R.H.托尼《宗教与资本主义的兴起》）。1563年，清教徒的改革计划因以一票之差失败，清教徒大分裂，一派主张留在圣公会，搞渐进式改革；一派态度激进，主张建立新的教会。1593年国会立法，信奉国教被立法，严禁信徒私聚，否则逮捕审判，誓死不皈的清教徒流亡荷兰等欧洲各国。1603年詹姆斯一世继位，清教徒要求改革教会，翌年圣公会和清教徒会议，仅准许新译《圣经》。抗议否决，迫害延续，直至1642年爆发“清教徒革命”，从而改变英国历史。

1607年弗吉尼亚公司成功登陆北美詹姆斯敦，1621年有35名“清教徒”（含分离派）的五月花号成功登陆普利茅斯，1629年马萨诸塞海湾公司改组成立，1630年建立波士顿，很快超越普利茅斯，至1642年清教徒居家移民2万多人，为未来新英格兰地区奠定了坚实基石。美国的奠基者从一开始就用法律规定宗教自由，1789年提出、1791年批准《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国会不得制定“确立国教或禁止信教自由”“剥夺言论自由或出版自由”“或剥夺人民和平集会和向政府请愿伸冤的权利”的法律。这一思想是对美国老爸英国佬血色宗教改革的反动，没有政教合一宗主国英国老爸对异教徒的残酷迫害，也就不会有美国佬对宗教自由的渴望。因此说“五月花号”，准确说它是普利茅斯（包括罗德岛、马萨诸塞）文化，为美国佬铸就了精神的自由之魂，并不为之过。

6、英国老爸的经济路数

英国在1640年开始资产阶级革命之前，还是一个农业国。农业在整个国民经济中占有极大比重，全国人口大多居住农村，生活来源依赖于农业。各地区居民基本上还处于自给自足状况，日常生活用品大多是本地生产。一般的农村居民穿用兽皮、麻布或粗帆布制的简陋衣服，穿着打了平头钉的鞋子，用木制的盘子进餐，主要的食品是黑面包。（Cf.C.Hill《工业革命的变革》Reformation to Industrial Revolution）

1028年“诺曼征服”后，英国的大陆梦从未消停，长期战争造成财政紧张，拖累了经济发展。《盎格鲁撒克逊编年史》记载说：“亨利国王因为与法兰西国王、安茹伯爵和弗兰德尔伯爵打仗，整年呆在诺曼底……英格兰为战争支付昂贵的钱款，为此全年不断地征收名目繁多的税金。”战无不胜的“狮心王”理查一世归途被俘，仅赎金就花去15万马克（10万英镑），相当于年财政收入两三倍。于是他说：“如果我感到价钱合适的话，我将卖掉整个伦敦。”（蒋孟引主编:《英国史》）

都铎王朝，重商主义促使英国从封建主义向资本主义过渡。1485年，亨利七世在法国援助下杀死理查三世，建立王朝，依靠强夺暴敛，奖励工商业发展，实施“不角逐欧洲霸权，而谋求扩增贸易利益”，充实了财政。亨利八世时期，宗教改革获得财富，但三次远征卷入对法战争，且大多战争物资还需进口，导致财政入不敷出，不得不海外举债。爱德华六世时期，又逢农业歉收，物价飞涨，圈地运动加深危机，1549年爆发“凯特起义”。玛丽一世时期，又面临布料贸易的衰落，跟随西班牙丈夫与法国开战而丢失大陆领地。伊丽莎白一世全面实行重商主义政策，采取一系列非常措施，才使英国经济走向好转，创造了所谓“黄金时代”。

英国之所以能够以农业国跻身列强，在于农业走进大市场很早，历经数百年“圈地”，羊毛产业加速了圈地进程。13、14世纪是呢绒业原料的供应大国，15世纪末，羊毛价格迅速上涨，由于羊毛“柔软和洁白程度超过任何别的国家”（W.B.Rye(ed).《伊丽莎白、詹姆斯时代外国人所见的英格兰》），英国成为羊毛出产大国，“圈地运动”持续高涨，耕地越来越多地改为牧场，佃农沦为无地农民后迁往城市谋生，失业、负债和流民成为常态。16世纪初物价飞涨使情况更遭。对此，莫尔1516年在《乌托邦》中谴责“羊吃人”；培根1597年在国会演讲说，圈地运动和从土地上把土地持有者赶走来扩大牧羊的范围，正是造成大量乞丐和流浪者的基本原因（施脱克马尔《十六世纪英国简史》）。沃迪对“圈地”进行了推算：圈地面积1500年占总面积45%，1500～1600年占2%，1600～1760年28%，1760～1914年20%。（J.R.Wordie《The Chronology of Enclosure 1500－1914》）。盖伊估算都铎王朝圈地51.7-64.3万英亩，占1.59-1.98%。（同上）。16世纪，英国从羊毛输出国跃为呢绒输出国，毛纺织业成为民族工业，呢绒成为财政收入主要来源，1564－1565年，呢绒和毛织品出口占英国总输出的81.6%。封建农业国面貌没有改观，全国400万人口，80%住在农村，26个城市、1700多个小镇，最大的伦敦仅有10万居民。

都铎王朝虽然颁布不少限制圈地法令，但从未对违法绳之以法。相反，从1530年起，再三颁行对流浪、行乞的酷法严刑。据哈林兹海德的编年史记载，在亨利八世统治时期被处死的失地农民有7.2万人。大批农民被赶出家园，四处流浪。为了新贵族和资产者的利益，1563年颁布政令，规定失地的农民必须去工作，这个法令为资本主义的迅速发展提供了充足的廉价劳动力。1572年，伊丽莎白颁布了更严厉的《惩治流浪者法令》，法令规定，流浪汉如果长时间不去工作就会被投入监狱，如果出狱后还不工作，就会被处死。1593年政府还宣布废除禁止圈地的法令，使圈地运动更肆无忌惮。1601年颁布《济贫法》。马克思在《资本论》列举了英国亨利八世和伊丽莎白时期的事例，并指出：“直至15世纪末和整个16世纪，整个西欧都颁布了惩治流浪者的血腥法律”，“这些条例直到十八世纪初还有效，到安女王（1702－1707）12年颁布第23号法令时才被废除”（《资本论》第1卷，《马恩全集》第23卷）。对于这种立法的目的，马克思也作了分析：“这样，被暴力剥夺了土地、被驱逐出来而变成了流浪者的农村居民，由于这些古怪的恐怖的法律，通过鞭打、烙印、酷刑，被迫习惯于雇佣劳动制度所必需的纪律。”（《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马恩全集》第1卷）都铎王朝后期，即16世纪末、17世纪初，农业生产与商品市场形成紧密联系。

都铎王朝的“血腥法律”和奴隶贩卖，为英国社会转型提供了劳动力，也为美国原始开拓提供了劳动力。没有充沛的劳动力资源，就没有美国的崛起。美国移民，从1606年到1776年13个殖民地，主要可以分为两条线，欧洲白人“移民”，非洲黑人贩运。奠定美国主流文化及其精神，则是欧洲白人移民。前期“移民”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自愿移民，一种是买卖移民。17世纪初，白人移民主要是自愿移民，包括自由人和契约奴。契约奴，即无力支付旅费而用4-7年无偿劳动来抵偿。随着移民经济不断发展，自愿契约奴演变成欺诈、诱拐、绑架并行的贩卖，甚至还有法院判决贩运的罪犯、流浪者、无力偿债人。英国这种“移民”导致白人契约奴剧增，1635～1705年间运入烟草殖民地的弗吉尼亚、马里兰的契约奴达到80万以上；到17世纪，北美殖民地契约奴约占移民人口一半；到独立战争前夕大约70%曾经是契约奴。

契约奴，远远不能满足北美洲的开发需要。贩卖黑人就成为必然。第一批20名黑人奴隶贩卖是1619年弗吉尼亚的詹姆士城港口荷兰船开北美大陆之例。1623～1624年弗吉尼亚人口普查，黑人奴隶是作为“契约奴”被登记造册的。1631年，英国在西非黄金海岸建立了第一个贩奴堡垒，这标志着英国当局贩奴活动正式开始。1663年马里兰用法律规定：该殖民地上的所有黑人都是奴隶，即将出生的黑人新生儿也是奴隶；1665年纽约颁布法律，宣布黑人为奴隶。17世纪晚期，新英格兰地区也宣布所有黑人为奴隶。1670年，弗吉尼亚出台法规：用船运进这个殖民地的非基督徒，都是奴隶。这些规定和法律，今天回看，完全是彻头彻尾的海盗逻辑，彰显了英国老爸维京血统的游牧原始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