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年前的纪念花絮

2017. 10. 16

                                      李俊华

今年是前苏联十月革命一百周年。有关方面不冷不热地弄了个研讨会就不见了下文，民间、高校的纪念活动绝迹，其冷清场面确实体现了这个事物的未来走向。这让我不由得回想起四十多年前另一个百年庆典花絮，说来小有意趣。

1971年的3月18日，是法国巴黎公社100年的日子，这天的两报一刊发表文章《无产阶级专政胜利万岁》。那时我还在上初中，学校也是在政治课上让大家重点学习，可是学生们懂什么呢，不过老师读读报纸社论，讲一些巴黎公社故事完了。

这年暑假的一天，也记不清什么事了，母亲让我到朝阳门外双井的姐姐家去。我只模糊记得是在甘家口或展览路上了1路电车。那时的北京交通只要不是周末，也感觉不到拥堵。1路电车是动物园到朝阳门，总共大概其也就十七、八站、不到二十站。

上车后因人不多，很快我就有了座位，没过两三站呢，昏昏欲睡的我忽然听到一个男人声音：“大家安静一下，我们利用现在的时间，学习一下两报一刊社论……”我一下子睡意全无，睁大眼睛找寻说话的人。这时，车上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到车厢中部一个站立的乘客身上。只见这人约有不到50岁的模样，白白净净、不胖不瘦、文质彬彬的样子，上身一件浅色衬衣，衬衣下摆掖在裤子里，一件外衣搭在胳膊上，很干练的样子。只见他不卑不亢，语速中等平稳地开始背诵起那篇社论《无产阶级专政胜利万岁》。他的背诵几乎不打磕本儿，轻车熟路、一路顺畅背诵着。我记得，从这位先生一开口，车里就安静下来，就连常见的交头接耳都没了，除了他抑扬顿挫、朗朗上口的背诵外，真的就是鸦雀无声，售票员报站名声音都被他的背诵声淹没了，平日无轨电车令人厌烦的直流电机的“嗡嗡”声似乎也小了许多。大家互相交换着眼光，都在用眼睛询问着：这人是干嘛的？没有答案，也没人注意背诵的社论内容，空气就是这样凝固着，时间一分一秒相伴在社论铿锵的语汇、口号里。

就这样大约背诵了大约有七、八分钟的样子，这位先生一个不经意的瞄了一样窗外眼神儿，似乎提醒了售票员，她的声音大了些“下站，北小街”，我知道，外交部到了。这时这位先生停止了背诵，他客气地和大家挥手道别：以后有机会再和大家一起学习，再见！，他大步走向车门，车一停，他就跳下了车。从他下车时的矫健，看得出他是兴奋、愉悦的。

背诵结束了，人也走了，可是车里的空气似乎还是被压在两报一刊社论里，直到售票员的声音再次响起“下站，终点站朝阳门到了”，我也随着大家站起身，下车而去。

事情过去了好久，那人的影子还不时在我脑海里闪过。我还在猜测：他不是外交部门的小官员，就是干校回京公办的。但我总倾向于他是干校的。或者就是文章作者。从他熟练的背诵、操练看得出他是个善于舞文弄墨之人。也或是有意卖弄，标榜自己的政治正确？总之，他在公交车上的举动，是可以写进当时最时髦的“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讲用会”事迹里的。

一晃四十六年过去了，回忆往事时，这个情景还时常在脑海里闪现。同时也记住了，那个时代一扯到政治话题，空气就自然凝住了。它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每个人心头。它也像敌杀死、灭害灵一样，可以杀死所有生活中的风趣、幽默，只留下干巴巴的口号、句子。

                                                                                      2017. 10. 16

                                                                                               11.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