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成了人贩子？

大民

腊月26的下午，我抱着一个孩子，在寒冷的大街上溜达，神色很不安。孩子连哭带闹，十分讨厌，不断喊叫：“找爸爸，找爸爸！”我就给他屁股两下子，孩子当然闹得更凶了。我发现有人切切私语，有人偷拍，显然是想发到网上，也有人鼓噪要报警了，说：“这肯定是人贩子，快报警！”

中国人民喜欢凡事往坏处想，喜欢有罪推定，是古已有之的风俗了。不论大人小孩出门上路，被反复叮嘱的一定是：“路上小心，不要跟陌生人说话。”“生人给的东西不能吃，不能喝。小心蒙汗药。”“……”十几年前我读大学，火车上一位奶奶带着孙子。很辛苦的样子。孩子要喝水，自己带的杯子空了。奶奶心疼孩子，又似乎不敢离开，怕丢了孩子。我就主动给他们打水。奶奶斜着眼睛看我，看杯子，也没说谢谢。孩子要伸手拿杯子，奶奶给拦回来，坚持不给口渴的孩子喝水。折腾了一路，直到终点站下车的时候，杯子也被“遗忘”在火车茶几上。后来我明白，敢情这奶奶是害怕我往水里放了毒药啊。

今年春运期间，一则感人的新闻，可以品出别样滋味：南京师范大学的大四学生，要体验一下蹭车回家的感觉。就从南京出发，一路免费搭车三十多次，耗时13天，终于到达新疆的故乡。这个可爱的大学生，一路辛苦，感受很多，最大的感受是“大家都是善良朴实的老百姓，人心并非大家想想的那样坏。”竟然有个司机不仅让他搭乘，分手时还要给他100元呢，搞得他几乎泪流满目。

现在的人啊，都喜欢有罪推定。为什么呢？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过去在司法层面，是流行“有罪推定”的，导致好多好人被屈打成招，错判了刑。赵作海那样的天下奇冤，也无非是“有罪推定”的极端例子。当然，现在已经废除了臭名昭著的“有罪推定”，与世界接轨，开始“无罪推定”，即便你就是个杀人凶手，找不到证据，也奈何不得。

也许还有个文化的原因：中国人民受虐多年，喜欢有罪推定。小国寡民的，坏人坏人惹不起躲得起，无意中就放大了坏人的程度和数量。甚至有人真的做好事，比如把摔倒的老人扶起来，可能要被讹诈。这样的新闻尽管很少，但是传播的速度很快，受教育的人很多。是不是暗合了我们那个古老的战战兢兢的小国寡民的心态？我不知道。

其实，好人坏人，很大程度上，是自己制造出来的。假如我把李诺言当坏人，用怀疑的眼光看他，防范他，他本来不坏，可是看我这德性，很可能就对我下一个贼手，当一次坏人。假如李诺言本来是个坏人，我诚信对他，善意好他，他本来很坏，可是看我这么纯良，就可能做一次好事，当一次好人。

去年有个骗子，招数高明，我陪着他玩了半年，最后缴械投降了，如数退还已经到手的巨款，成了好人。因为我自始至终装傻没有识破他，把他当好人对待，给他留足了面子。他本来是坏人，在我这里，做了一次好人。这说明，无罪推定，真的有效。可以把坏人变成好人。退一万步讲，即便坏人不因为我的善良而从良，我也没有必要计较。佛祖说：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至于我为什么当人贩子，内幕是：我弟弟、弟妹单位加班，幼儿园放假。只好辛苦孩子他大爷我了。可惜在我找到买主之前，弟弟就来把孩子接走了，还说“除夕一起守岁，别忘了带压岁钱”。

（网友李诺言对此文有贡献，深表感谢；祝此文作者读者新年快乐！）

2011/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