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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冰山 //www.sinovision.net/?5425 [收藏] [复制] [分享] [RSS] 要想做一个诚实善良正直的人,就要准备走一条坎坷泥泞弯曲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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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冰山(Iceberg):“报复”

已有 1635 次阅读2010-2-28 05:04 |个人分类:我见我闻|系统分类:杂谈分享到微信

旅冰山(Iceberg):“报复”_图1-1 


  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我上小学三年级时,我们兄弟仨从镇子里搬回老家去往,因为母亲说了:住在镇里花销太大,她那点儿工资养活我们不起,只有回老家跟奶奶一起过活。
  奶奶独自一个人在老家住,她在大队的缝纫组给社员缝衣服,由于用的缝纫机是自家的,奶奶上工不仅可以挣到工分,还可按比例每件衣服提成几个零花钱。尽管奶奶待我们仨很好,可我觉得老家还是不如镇里,在这里看不见以前的好朋友,就连村小的教室和课桌,都显得破破烂烂的咋看咋别扭;老师们上课时大都不用普通话,除却班主任张老师读课文时撇上一半句。我还记得,中国当时出了个“马振扶事件”,同学们尽可放心地贪玩都不咋爱学习,特别是坐在后边的二狗等几位同学,总是在上课铃响了老半天后才往教室里赶。他们还故意在班上瞎搅和,比如张老师让某某用普通话朗读课文,下课后他们一准围上去喊他“羊屎蛋”,无怪乎张老师说他早晚要收拾那些害群之马。还有,老家小学里也没有红小兵组织(类似于少先队组织),我一个人戴上镇小发给我的红小兵牌子很显眼,后来就干脆去掉不戴了。后来校长在一次大会上讲,村小学也要建立红小兵组织,给好学生发一个红牌牌,就跟那个打镇里来的学生戴的一样,我知道他指的那个同学就是我。
  班主任张老师是个刚复员的军人,他穿着军衣比雷锋叔叔还要帅气,上语文课时他常给我们找些故事书来读,在前排坐的我总是听得入迷,于是,我心中暗暗地崇拜起张老师来,我甚至连他整齐的指甲都羡慕,因为我的指甲不知为啥老破损。不幸的是我竟然闹起了肚子,晚上已经拉过好几次了,这还不算完白天继续接着拉,第一节下数学课时,没等女崔老师走出我们班教堂,我就迈开箭步往外冲,差一点撞到崔老师那微凸的肚子上,惹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我一眼看见崔老师冲我直翻白眼……
  我蹲在学校西北角臭气薰天的茅坑上,腹痛难忍额头直冒虚汗,好像总想往外拉但是又拉不出来,一直待到上课铃声响时,我才起身往远处的教室里跑。当我跑到教室门口时,只见全班同学还在那儿做“起立”状,张老师还没有让大家坐下,我本想跟在镇里一样打声“报告”,但又一想班上同学压根儿没有这种习惯,我打了报告没准会被叫做羊屎蛋,就胆怯地低着头往自己的座位走去。突然,仿佛像炸雷般的一声“站住”,使我钉在了原地不敢动弹,接着就是一通没头没脑的训斥:“每天都是这个样子,还让不让我上课了?不想上学回家抱孩子去……”我当着全班学生的面孤零零地在前面站着,倾盆的污水劈头泼来没有我申辩的余地,我的眼泪立马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在地上,等到他训足训够后才命我回到座位上去。我把头伏在胳膊上不停地流眼泪,只觉得脑子里像过电一样“嗡嗡”响个不停,这节课讲的内容是啥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愤怒在我的心底里燃烧着,昔日和蔼可亲的张老师,此时为什么会对我如此凶狠呢?我真的理解不了!我以前什么时候迟到过?我怎么可能是坏学生呢?这口气我实在是咽不下,如何让张老师心里面也难受、难受呢?我的头脑里顿时冒出一个主意,对了,何不写个字条儿骂骂他出出气呢!
  中午回家,我讯速翻开造句簿,用跟平时不同的笔迹,就着午饭时的饭桌写下了一行小字:“张鬃,你快死去吧!”
  奶奶看了我一眼劝我说:“你怎么吃着饭还写作业?快别写了吃你的午饭吗。”我盯着刚写的这行小字,全身的血仿佛都往头上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感。奶奶又对我说了一遍,我这才从执著的情绪里回过神,幸亏奶奶不识字不然就准露馅了。我匆匆忙忙扒拉了几口饭就丢下饭碗,失急慌忙地往学校里赶,心想一定要在同学们上学之前办妥这事儿。途中我忽然想起造句簿上还留有撕剩的大半截纸,便忙从书包里掏出来撕下后填进嘴里嚼成了纸屑。
  我把字条儿贴在学校厕所旁的大树上,一个下午不见任何动静,我心想是不是字条儿太小引不起人们注意,或者是早被风给吹走了。第二节下课后,我坐立不安正要偷偷地前去察看,忽听同桌的国才同学说有人写标语骂张老师了,由于国才是班上的语文课代表,同学们平时总相信他说的话,这时却对他宣布的消息将信将疑,谁吃豹子胆了敢骂张老师?国才说你们要是不信就去教室的排,趴在办公室的窗口偷偷瞧一瞧就知道了,为此张老师气得快要掉眼泪了,老师们一边劝他一边正在议论是谁干的呢!
  由于是国才亲口宣布的“重大新闻”,瞧他那欢天喜地的神情真让人难以置信,就像过大年时捡了个炮似的。我这下子心里踏实多了,但在表面上也作惊讶之状,顺便问了问国才几个问题,才知道是我们班的坏同学二狗发现的纸条,然后就以最快的速度把纸条交给了班主任张老师,我心里说这次老师兴许会奖他个屁吃。
  第二天,张老师一早就来到我们班上,证实了有入写“反标”的事,他说肯定是我们班上的同学写的,但不论是哪个同学写的,只要那人主动找老师交待清楚,他都会既往不咎的。否则,若是让同学们检举揭发出来,最后交给学校去处理,到那时候就为时已晚了。张老师眼圈一红又动情地说,他其实是爱我们全班同学的,不管个别人对他有啥看法。
  老师走后国才对我说,这个连班主任都敢骂的人真是狗胆包天,还征询似的问我说对不,我痛快地对他说可不是吗。其实,我一想起张老师那难受的样子就想乐,原来你也会有我同样的那种感受呀!课间,我像平时一样跟同学们在教教室外面追逐打闹,春天暖融融的阳光照在身上特别的舒畅。到下午时,我听说写“反标”的人揪出来了,就是二狗子他本人,在老师们的轮番审问下,“贼喊捉贼”的他最后招供了。
  我悄然长长地出一口气,心中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过了不大一会儿,我心里忽然又难受起来,二狗虽说是坏了点,可他却为我背上了“黑锅”,这比让他吃老师一个屁还不划算。我心里面虽说难受了一阵,但要我主动站出来说出事情真相,我却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首先,二狗不配我为他做这么大的牺牲,你说他哪次上课不迟到,班上最该挨整的就要数他了,我却成了他的替罪羊,这回也要他亲自尝尝挨训的滋味;再说要我承认写了“反标”确实也没这个胆。我只承认自己写了骂人话,像那些“打倒鬃住钡亩?鞑攀欠幢辍9芩?凳撬?吹亩汲桑?灰?话盐腋?境隼淳托小?   事情变化可真快呀!还没等我真正高兴起来,就听国才又有最新消息透了过来:张老师和别的老师们一合计,最终认为不可能是二狗子干的。第一,他完全没有必要上演一出“贼喊捉贼”的戏来;第二,他平时写字就像知了爬的一样,最好的字也没有“反标”上的字好,考场上也没见他有过超水平发挥,这会儿更不可能有此飞跃。我一听心里非常泄气,好不容易盼来个垫背的,却让聪明的老师们给排除了。
  我渐渐地陷入沮丧的情绪之中,有时甚至还有些内疚,张老师是一个多么令我崇拜的人啊,即使他一时恼怒责怪了我,我怎么能咒他快死呢?同学们愈加群情激愤,大有揪不出坏蛋誓不罢休之势,我好像看到四处都有一双双警惕的眼睛在盯我。太阳光照着嫩绿的小树叶,我也蹲在白杨树下沐浴着这难得的光线,心中却比冰封的冬天还要寒冷。
  有一次课间,张老师友好地问我:“最近为什么萎靡不振,是不是有病了?有病可要抓紧看病啊!”我说了声没病,很勉强地冲他笑了笑,接着他就回办公室去了。国才对我说咱们的张老师总是躲在窗子后面看,经过他一提醒我才觉得的确是这么回事儿。
  当我被人叫到张老师办公室里时,张老师正和女崔老师谈论做裤子的事,他见我来了便微笑着对我说:“你知不知道今天叫你来干什么呢?”我说不知道。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字条对我说:“你看看这张纸条儿上的字,我想请你照着写一遍,平时怎样写就怎样写。”我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儿根上了,心脏“咚、咚、咚”地跳个不停,我十分尴尬地对他说:“我能不能不写呢?”他不容置疑地说:“那哪成呢?叫你写你就只管写吧,别说那么多了!”说罢他就和崔老师一起探讨他应该穿多大裤腰的问题,崔老师说她的裤腰三尺一,张老师最多穿二尺七。张老师说他不相信崔老师的腰有那么粗,崔老师说怎么没有那么粗?马上都快三尺二了!张老师走上前去用手去摸老师的腰,边摸边说毛主席讲了:“要想知道崔老师的腰有多粗,就要亲手量一量。”崔老师尖叫一声“流氓”嘻嘻哈哈地跑出去了。
    同学们在窗口外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张老师撵他们刚走开可不一会儿就又围了上来。我抓耳挠腮就是不肯往纸上写,心里清楚张老师他一准是在算计我呢!但是,我为了尽快摆脱这种局面,在张老师的催促下最后还是写了。他拿起来我写的字看了看,并翻来覆去地拿两者作了对比,玩笑似的对我说:“你看这两者像不像?”我用的不是“反标”上的那种笔法,也不是平时我惯用的笔法,我也说不准我用的到底是什么笔法,给人的感觉明显地是在遮遮掩掩,可我还是鼓足勇气对他说一点也不像。
  张老师阴阳怪气地对我说:“我看很像嘛!怎么会不像呢!”
  我简直气极了:“明明不像你为啥硬说像?”
  恰在这个时候,上课的铃声响了,张老师说你先回班上听课吧。接连三天我总被张老师叫去问话,他忙的时候就让我站在办公室门口,这时我更像一只被人玩赏的猴子,随便哪个同学都可以近前看个够,这种事发生在我头上真是破天荒了!我感到这三天时间就像过了三年一样地漫长,再拖下去我肯定会出问题。看来张老师的耐性也强不了我多少,我感觉到有几次他是强忍着火气和我谈话的。
  有一天上午,张老师上了半堂语文课,突然让同学们自己看书,然后他把我叫到教室的外边,非常严肃地对我宣布:“校领导和我都研究过了,认为纸片确实是你写的,你要不承认就会给你处分,现在就看你的态度了。”我瞬间感到像被电打了—下,他们会怎么处分我呢?学校刚在前不久处分了一个偷东西的学生。老师们将那个学生背剪双手架到了主席台前,让台下的全校师生共同声讨,他们是不是也要把我架上去呢?
  我可从来就是一个好学生啊!我是在镇子里得过红小兵牌子的呀!我心里直想对他这样喊,但我一直硬撑着还没有方寸大乱。
  张老师见我有些迟疑便趁热打铁地说:“我一向认为你是一个好学生,跟那些死不悔改的坏学生不一样。你若是犯了错误不要紧,只要承认了改正了照样是个好学生,我和大家都绝对不会看不起你!现在的关键中的关键就全看你了。”
  我一听张老师说我是个好学生,就止不住“哇”地一下哭出声来。在张老师的劝说和诱导下,我点头承认了写纸条的事儿。他又问我为什么要写这样的纸条儿,我说我从来就没有迟到过,那一天是因为拉肚子才迟到的,你却说我是个坏学生还叫我回家抱小孩去,张老师我真的不是坏学生呀!我泪流满面地做着忏悔,鼻涕像做粉条时勾的芡一样往下涌,那场景在同学们眼中实在是滑稽透顶。
  结果,正如张老师所说学校没有处分我,我却受到了奶奶的恐吓和父亲归家探亲时的痛斥。
  这件事情发生后不久,学校就成立了我向往已久的红小兵组织。能当上第一批红小兵的除去几个班委,还在五个小组长中发展了四个,同为小组长的我却榜上无名。为此张老师还专门找我谈过话,他说学校的红小兵牌子不够用,本想让我当的可确实是少了一个牌子,他叫我不要有任何其他想法,并安慰我说等下一批吧。
  我当时对张老师给我说的话信以为真,有一次在村头的吃饭场上吃饭时,邻居问我说:“人家国才都是红小兵,你为什么没有当红小兵呢?”于是,我就按照张老师的原话讲给他们听。崔老师正好也在场,她不无嘲讽地对我说:“你奶奶不就是个裁缝吗,让她给你用红布缝个红小兵牌子不就得了?”她的话博得众人一阵阵大笑,在那种人人都愁眉苦脸为吃不饱揪心的年月,这难得的开怀大笑至今仍让我记忆犹新;还有一次是我和国才俩个人闹翻了,他竟当众讥笑我:“你是好人就不会写纸条儿骂老师了!”我立马在同他的争雄中败下阵来,尽管我当时仿佛并不亏理,可那件事却成了人们制服我的秘密武器。
  我好不容易盼来了第二批红小兵,名单上仍然没有我的名字,我等呀等始终未见张老师对我解释一下;第三批红小兵名单下来时竟然又没有我,要知道,就连班上表现不是太好的同学,这时一个个也都成了红小兵。我这时已彻底地心灰意冷了,看来张老师他永远也不会对我解释什么了,尽管他对我还是一脸慈祥的微笑,碰见面就十分客气地对我问寒问暖,我却明显地感到后面的他对我越来越冷。
  从此,我既疏远于可望而不可即的成人世界(老师与村民),也游离于年龄相仿的儿童圈子,我成了一个除了喜欢读书之外,不再有任何非份欲求的孤独人。
  两年之后,我转学离开了噩梦般的老家,母亲到学校给我开证明时,学校领导(一个熟人)硬给我写上是红小兵,还说这样到新学校能给人一个好印像。
  等到了新学校里,我不管证明信上是咋写的,硬是对新班主任说自己不是红小兵。同学们和我接触了一段时日后都感到惊奇:“你怎么会不是红小兵呢(通常小学五年级的学生,除了特别坏的个别人大都是红小兵了)?”我听后心里非常痛苦,脸上却装着没事人一样,我口头上对他们说我咋会知道呢?总之,我是再也不会对他们说“因为学校缺了一个红小兵牌子”之类的傻话了。
  过了不久,虽说我很快就在新学校圆了想当一名红小兵的梦想,但不知为何,这幼时心灵上留下的小小疤痕,却无论怎么抹也抹不掉。
  
  于1999年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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