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中在网路上，撞上一位衡水中学出来的大学小师弟，现在美丽坚辛苦找饭碗。这位师弟的样品珍贵之处，就在于他不但是衡水学校的出品，还在母校当过老师；然后才逃到美丽坚。

咱在校友群上一大团人的七吵八闹，声讨着宇宙之教育不公平的噪声中，大约能够听出，衡水中学的成长史。真实性和全面性，大概超过了以往所观的总和，再乘以十倍吧！先把基本情况整理出来，以备后用。在这里首先要澄清，外界所称的衡水中学，其实是一大团基因极相似，近亲繁殖而成的衡水名校的大集烩。在对衡水中学不明了的时候，它们的战绩都被算到衡水中学名下，垃圾事就被剔除到大集烩之外，跟一级厨师泡制的精华广告差不多，出品就是叫衡水模式。虽然一些在我看来很关键的细节，没有找到，人家也没回答，但轮廓画出来了。

这一大团衡水中学们，大体上共享着同一个校长，同一个领导班子，同一套教研，同一套劳资，甚至同一套“兼任衡水教育局长”，甚至市领导。这团衡水中学之中，至少包括了衡水公办一中，衡水滏河中学，衡水公办二中，衡水第一中学，……，我也记不清了，至少是六到八个大家伙。一支规模挺大的市内舰队，省外不算！市外不算！学生两万，全算到衡水中学头上。

衡水光辉史第一章，是叫李金池的老师，把富士康模式首先搬进了衡水中学。用富士康训练使用人力牌流水线机器人的办法，对付衡水中学“懒散的城镇子弟”，（世称衡中早期是农家子弟，搞错了；衡水中学的学生是地级市的婆罗门子弟，血统纯正的公务员阶级之裔，听名字就能想像出来）；居然同样结出流水线的生产成果：衡水中学高考上升到广州真光中学水平。

李老师的富士康式教育法子，说出来是三大招：第一是国士康式的计量化规则，同时也是服从性训练；（军训是服从性训练，封控清零也是服从性训练，挺有趣滴）；第二是统一教研，把教育与老师的素质隔离开来，（你没听错！就是用管理规则，确保教育质量与老师的素质无关）；第三是对老师的量化考核，以为班主任和科任老师的前提：要让衡水学生变成刷题狂，老师首先是做题家；所以老师要把所有给学生做的题，先做一遍，还要向考研组交作业！作业不过关要扣工资，甚至下岗。然后才是常规的班主任和科任老师负责制。这招有意思了。

所以呢，如果说衡水选老师，与老师素质完全无关也不尽然。所谓针对性加工，选用针对性的材料，衡水最热衷招清北浙交学生当老师，首先清北学生有广告价值，其次是一流做题家。
还有很重要的一招，被小师弟排在第一位；但是被一笔带过：可以随时清退，任何不服从管理的或者是不合格的学生。在小师弟的三大招介绍中，前述第一与第二项总结都归入计量化。
其实对今天衡水神话更重要的一招，也很难被其他地方，比如说广州的中学学习：学生无论是考上不考不名牌大学，可以无限制复读。无限制或有夸张，但是复读两三年，不在话下吧。

不过在李老师初创衡水招牌之时，师资做题家的段位，远没有到后来的水平。衡水一中当时的水平，大体上相当于广东地级市如汕头一中这类层次。一千人规模的毕业生，有一两个清北，这就不就是真光中学年景比较好的水平吗？所以紧接下来是最关键的营销：第一在《中国教育报上》大力宣传衡水中学当时其实有所夸大的富士康模式；第二是获得衡水市当时三分之一财政预算，作为对学校的投资。由此二事可以看出，李老师到位衡水中学，并不是简单的换了一任校长，实际上是有着深刻的“地方政府改革派领导与具体封邑委任官联手事业”色彩。

可以看到，衡水中学的第一步，其实很多“仿效衡水中学”的学校，包括最近的广州五中，或者玉岩中学，或者别的N家中学，都能达到的水平。但是第二步不好学了，第三步更有偶然性。

第一步的成功，类似于初创企业用本来的资源，搞出了一个也不算太华丽的原型产品，总算靠老关系照顾，得到了第一批融资。衡水史的第二章，就是在前述初步营销成功的基础上，的确是再创佳绩。成功的关键，则是衡水二中和衡水滏河中学加入，组成了教育集团，从中得以掐尖。这个阶段，衡水中学的清北率上升到1%左右，重点大学（相当于211率）上升到60%。这个成绩在广州相当于二中与广附的水平。而且因为衡水清北几乎清一色是裸考成绩，因此从高考做题的角度来说，就达到了广州今天省实和华附的水平了。对地级市中学言确实牛逼。

中国教育报就是在这个时候，不遗余力地推销衡水的品牌。这样的人脉条件，也是想模仿衡水成功的后来者，难以比拟。换个角度，浙江镇海中学的教学质量乃至学生潜力，都比衡水更有优势，但是人脉条件就比衡水差。或者说，远离帝京的浙江镇海，寻租政治的条件，远逊于河北衡水。

不过可以看到，衡水模式从第一阶段到第二阶段的数据上升，并不是内涵的升华，而是中国工业常用的“粗犷”扩张。在教育上就是铺开场子掐尖。滏河中学的作用，就是起到了规避“户籍限制，可以实现在河北省内掐尖”的作用，大概就是私立高中，可以接受全省甚至全国报名；衡水二中则是进一步集合衡水的尖子生。此时李老师已经调任市教育局长，校长也换了人。

小师弟在此处特别强调：外界所传的衡水中学的地狱模式，其实是衡水二中的杰作。大致上就是“咱们起点低，所以更努力”。按他的话来说：衡水一中，相对而言，还是挺人模人样的；不像人样的，那是衡水二中。

衡水第一高中多了一个第字，却是教育产业化的另一孪生：由房地产公司投资，结合上学区房和衡水模式，向全国招商，同时也向全国招生，也向全国如收代培生。这样就有了在纽交所上市的衡水教育集团。第一高中与衡水一中是一个校长，两套班子。集团总数上升到近两万，清北数也达到了一两百。但是算算比例，其实也就是第二阶段的水平：清北率1%左右。

这样说下来，衡水中学真的没有什么神秘了。首先是集中两万多掐尖学生后，集中到衡水一中名下，985率也就是省实水平。清北名额全部集中到衡水一中名下，仍然只有华师附中的一半，与省实的水平差不多。我一直关注的“清退弱生”的提标措施（目前各区称之为考前分流），没有得到正面回应。想来早期效果比较限制，后期是大舰队内部的小事，也不用追问了。

以上无关于“衡水是农家子弟的希望，衡水模式学生的后劲如何”等等焦点争论。只是自已觉得找到了根据：衡水模式有边际，而且边际线还挺低的。一般学校仿效，提高不了多少成绩。